尉迟义转过头来,看着他。
许八郎沉吟了一下,道:“虽然往事如烟惧忘却,只是我对你的记忆一直就没有好过,但是如今年岁也大了,想一想那些年青的时候,要是没有你那么得使坏,或许我也不会成器,如今还在开封的城里过着市俗的生活,每天都在为柴米油盐发愁,也不会成为太平寨的寨主。这么一想,我反而是因为你而因祸得福了!”
尉迟义也有些感慨,道:“八郎,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做过什么亏良心的事情,除了对你和你姐姐!只是,那个时候我也年青,对于许七只想着占有,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却没有想到过,对她和对你的伤害有这么深。”
许八郎发出一声苦笑来:“这要怎么说呢?原本我的确恨你入骨,但是,自从你那一次负荆请罪,在飞龙堂前跪了有那么久,我便对你的看法有了改观!我们之所以只能是人,就是因为会不断地犯错,在错误中改正自己,以获得成长。如果一点儿的错都不犯,那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多谢八弟如此宽宏大度!”尉迟义说出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说别的也没有什么用了!”许八郎道:“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得对我姐姐痴心,便是如今我姐姐已经嫁与了颜毅,你也没有再另寻新欢,而是带着子洛尽心尽力地教导他,刚才我跟子洛聊了一些事情,发现他真得已经长大了,而且懂了许多的事!这都是你的功劳!”
“子不教,父之过,我是他的父亲,自然是望子成龙的!”尉迟义说着,又想到了子煜来,不由得有些悲哀:“若是有哪一天,子煜能够原谅我,我便是死了,也愿意!”
许八郎不由得对他有些同情,的确,他与子煜之间的心结,只怕没有十年八年的,是别想化解了,也许等到子煜老了之后,会学会原谅!
“还有一事!”许八郎又道。
“何事?”尉迟义问。
“如今天下大乱,祸因便是尉迟俭僭越称帝,而你却助纣为虐,虽然你是尉迟俭的兄弟,但是这般得替他东征西讨,只怕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尉迟俭怎么可能容忍你这个人在外手握重兵呢?就算是亲兄弟又如何?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就是前例!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什么吗?”
尉迟义皱起眉头来:“八弟,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许八郎摇着头,道:“我这是在替你着想,你应该很清楚,尉迟俭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用得着你的时候,会对你呵护备至,但是他一旦认为,你对他的皇位有了威胁,还哪里管得你是他的兄弟呢?这世间的兄弟,为了分个财产尚且打得头破血流,何况是为了争夺帝位了!便是李世民那样的明君,不也是踩着兄弟的血肉而上得位吗?我只想要提醒你,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呀!”
尉迟义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将他们尉迟兄弟商量好,要轮流作皇帝的事情讲出来,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只是微微地点了下头,道:“放心吧,我自有防备之心!”
许八郎却还是不放心,道:“别的我并不在乎,就算是你真得被尉迟俭杀了头,也只能替你可惜一番,怕只怕子洛跟了你也会受到诛连,到时成了冤死之鬼!”
“却原来你是在替子洛打算!”尉迟义恍然大悟,许八郎可是子洛的亲舅舅,也是唯一的舅舅。
许八郎却道:“只怕你这一次去见我姐姐,她也要问你这个问题,你若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我想,她一定会强留下子洛,不令其跟你回朝的。”
尉迟义无言以对,在外人看来,如今他们尉迟家坐得天下,那是权倾天下了;但是在许云起和许八郎这对兄妹看来,却是祸患的开始,他们是生怕子洛会卷入到这场祸患之中。
“放心吧,我尉迟义也并非是没有头脑的人,自有自己的主意!”
许八郎笑道:“如今你可是尉迟俭的倚靠,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而且还会对你许以重诺,呵呵,是不是他对你说过,将来让你来继承皇位呢?”
尉迟义一动,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许八郎道:“这其实是姐姐与我私下里聊天的时候提到的,她说尉迟俭那是一个阴奉阳违的人,还跟我说不信等着看,别说你这个五弟,本事太大,肯定早就功高盖主了,便是那个草包尉迟礼,也会不为他所容,等到天下一太平下来,他必定会先向你下手,继而再对付尉迟礼,到那里,天下便只是他一人的天下了!”
尉迟义紧锁着眉头,不快地问:“她又凭什么要这么说?”
“难道你没见他对付颜家、对付宣德皇帝,或者对付顺昌皇帝的手段了吗?对付颜家,他是以强凌弱,直接横着来!呵呵,对付两位大楚朝的皇帝,明着不行,那就暗着来。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你尉迟义有再大的本事,怎么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全神戒备呢?”
立时,不知道为什么,尉迟义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浑身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第1卷 巍巍太行 第492章大乱(二)
第492章大乱(二)
虽然很不愿意再见到颜毅,但是为了新梁朝廷,尉迟义还是硬着头皮,带着子洛一起来到了泽州。
许八郎与张玉彪也随同而来,他们也想知道,对于名不正,言不顺的新梁王朝,许云起和颜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打算呢?
在泽州的将军府,如今被改名为了司令部,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办公的厅堂,后院则是颜毅和许云起的私宅了。
只是再一次见到许云起的时候,令尉迟义十分得尴尬,因为他看到许云起的肚子挺了起来,知道她又怀了孕。那个肚子中的孩子不用说,尉迟义也知道,一定是颜毅的。
当看到颜毅陪着许云起从内堂里走出来,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样子,好像就是故意地要给尉迟义作秀一样,越发得令尉迟义感到心妒如焚。
尉迟义还是努力地压制住了心头的醋意,想一想,自己已然和许云起和离,他们如今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他不能打搅许七的幸福,尽管这种幸福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的。
这么些年以来,尉迟义也在学着容忍和大度,已然能够看开许多的东西,便是这种感情的事情,也逐步地学会了放手,他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如顺其自然。
想到这一层的时候,他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丝的安慰。
子煜没有出来见面,他依然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听到尉迟义到来,远远地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子洛看到母亲与颜毅并肩走出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欢呼着扑到了母亲的怀里。
对于子洛来说,如今也才十二岁,虽然比一般的孩子成熟得早,却也还是一个孩子,离得母亲时间长了,肯定还是十分想念的。
许云起搂着自己的二儿子,脸上洋溢着只有母亲才会体验的快乐,不停地问东问西,仿佛想要将这离开一年的思念,尽数得诉说出来。
尉迟义想,如果没有子洛同行,或许许云起也不会愿意出来见他。
一番寒暄之后,几个人在大厅上分宾主落座,颜毅瞪视着尉迟义,满怀着敌意。
子洛知道他们要谈正事,十分自觉地往后堂去找自己的哥哥子煜去了,在来到泽州之前,尉迟义给了他一个任务,那就是要他想办法在子煜的面前,替自己述说对子煜的思念之苦,同时也要替他向子煜表达真诚的歉意,请求他的原谅。
“我此次过来,除了送子洛之外,还有事相商!”尉迟义开门见山。
颜毅并不说话,他转头看着许云起。他知道,只要是自己和尉迟义商谈的话,只怕没有几句话之后,便会争吵起来。
颜的血仇是颜毅这一辈子的痛,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将尉迟俭手刃。但是,想一想尉迟家的尉迟恭,与自己并没有深仇大恨,不也是死在了他的手下吗?尉迟义都没有再提到此事,他又何必多言呢?
“说吧!”许云起端庄在坐着,语气十分得和缓。
尉迟义道:“如今的天下形势,你们也十分得清楚,听闻栾山又想要乘机挑起战端,不知你们太平寨有何想法?”
许云起看了一眼坐在尉迟义身边的许八郎,转头又看着尉迟义,反问着:“康王先从太平寨过来,难道八郎没有跟你说清楚吗?”
许八郎有些尴尬,道:“姐,黄三郎不是到泽州来了吗?我又不知道他跟你们会商的结果,咱们是一家人,步调必须要协同,所以便没有将态度表明!”
许云起点着头,道:“黄三郎的确是来到了泽州城,而且如今还在城中作客。”
“那么,你们的意见到底如何呢?”尉迟义关心地问道。
许云起道:“按说的话,我们与栾山也算是老朋友,都是互相信任的人,应该协同到底。”说着,又叹息一声,道:“只是如今,栾山也有他的难处,北汉朝中文武不和,互相掣肘,说不得什么时候,又会与上一次一样,事到半途而废,故而,我们也没有立即答应栾山的要求,只是回话道,等他哪天尽数掌控了北汉的朝局,再行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