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尉迟义心里很清楚,他的这个“王”,如何也是外姓王,自然与郑王、祁王这等皇族赵姓王是无法相比的。
所以,虽然在军事上,如今按照圣旨的旨意,整个北地的军权交由尉迟义来全权处理,郑王也是他的麾下,但是,在爵位上,郑王还是高他一等的。
尉迟义可以对其他的将领横挑鼻子竖挑眼,大骂出口来,但是,对于郑王,却只能客客气气的,以免伤了和气。
再说,郑王如今也算是他的妹夫,便是不看僧面还要看佛面。
第一次的军事会议,便是在这种十分沉闷的气氛中开场。
尉迟义对手下的这些将领十分得不满,冷着脸从崔明远开始骂起,将一个个的将军点着名,把他们在与颜毅和契丹人作战的时候,所犯的错误一一地指出来,只是在说到定州防御使耿亮的时候,他不由得呆了呆,忽然有些哽咽。
“各自为战,等着颜毅各个击破,你们就是一盘散沙,就算是大家都有耿亮那般的能耐,最终也只会落得那样的结果!”
尉迟义说到这里,嗓子已然哑了下来,他有严厉的目光扫视着帅厅之中所有的将军,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谁有多大的能力,他非常清楚。这些人如果能够拧在一起,成为一股绳,那么就是一条龙;但是若单独拿出来去论战,就只是一条虫。
在尉迟义大骂下属的时候,郑王一声不吭,北地的局势弄成如今这个样子,他也自知难辞其咎,他听得出来,尉迟义在骂别人的时候,难道不也是在指桑骂槐地在骂自己吗?
这个时候,他只能厚着脸皮咳嗽了一声,道:“要说的话,北地的局面变成这样,本王要负主要责任,刚才元帅所言极是,只是如今面对城外契丹人和颜毅的四十万大军,再去追究以往的责任,是否不太合适?如今咱们大家应该合力相办法来应队以后的情况,怎么能够将敌人击退!”
尉迟义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吃一堑,长一智,若是不总结以往的教训,只怕后面还是会犯一样的错误!郑王殿下也应该十分清楚,如今到了这个局面之下,我们楚军可是不能够再犯一点儿的错,否则的话,就不仅仅是破城这么简单了,可能到来的是亡国!”
被尉迟义呛了一下,若是在往时,郑王定然会勃然大怒,只是如今,他却一点儿的脾气也没有,只得再低下头去,不吭一声。
尉迟义又点评了赵州之战和衡州之战,把那个州城的防御使也是一顿臭骂,骂过之后,他方才缓过了气来,把声音放得平静,最后道:“诸位,方才孤也是气愤之言,你们中很多的人跟了孤少说了七八年了,也打了不少的仗,但是孤不在北地的这段日子里,你们竟然把仗打成这样,令孤都觉得恍如一梦般。好了,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的地方,还请诸信海涵,如今过去了的事,便让它过去,但是我们必须要记住这些教训,才可能面对后面更为艰苦的战斗。”
“我等但听元帅的军令!”一员将官当先地表着态。
立时,众位将军齐声应答:“我等愿听元帅的命令。”
尉迟义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你们中也有些人,打得还不错的,像瓦桥关的戚科戚将军,虽然他不能到到这里来,但是瓦桥关坚持到今天,还屹立不破,戚将军当真得是英雄了得了!”
“是!”众人齐齐称赞。
大名知府翟辉起身道:“元帅,如今契丹人虽然从北面和西面围住了大名城,但是却并不急着攻城,他们正分兵四处劫掠,攻城夺地,如此一来,若等到他们真得攻城之时,下官只怕大名只剩孤城一座,如何是好?”
终于,这位知府大人,还是把话题引回到了此时他们切身的问题上来。
尉迟义看了他一眼,示意着翟辉坐下来,道:“就算是大名只剩下孤城一座,只要这座城在,那么敌人就不可能逾越而过,这一点儿大家尽管放心。只要我尉迟义在大名一天,这座城就破不了。”
“不知元帅有什么良策可破敌人?”郑王终于还是坐不住了,问出声来。
尉迟义点了点头,道:“在我到大名来之前,已然由京东东路调集了十万禁军,增援庆州、德州、临清这三要点,守住卫河一线,不令敌人夺占我们的右翼;另外,在泽州战事结束之后,我也急令金崎率河内十万禁军北上邯郸,以护住我们的左翼。至于卫河以北的州城,丢也就丢了吧,若是分散兵力,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丢,又哪有如此多的兵力来守呢?”
听到尉迟义这一番话,大家齐齐地点着头,便是刚才还坐立不安的郑王,也放下了一颗悬起的心。
第1卷 巍巍太行 第348章 持战(三)
第348章 持战(三)
“这一场战事,大家也应该知道,对于我们大楚朝来说,可是生死悠关的,而且如今敌强我弱,这将是一场持久的战事,到最后比拼的将是双方的意志力,只有崩紧一根弦,谁能够坚持到最后,谁就可以取得胜利!”
尉迟义沉静地对着在坐的所有人道。
众人一齐点着头。
尉迟义问着翟辉:“翟大人,如今城中的百姓可以什么动向?”
翟辉道:“城中的百姓虽然每日惶惶,但是大家都同仇敌忾,以对外敌!”
尉迟义道:“外面的契丹人虽众,对于本王来说,却也不足为虑;如今本王最为担心的,还是怕城中混入了奸细来,到时防不胜防。”
翟辉道:“这一点儿,元帅但请放心,我们大名府的所有衙役与厢兵都已经调动起来,昼夜加强巡视,进出城门都必须要有里正作保的路条,对于外来人员,只许出,不许进。”
尉迟义点着头,道::“如此甚好,翟大人还是要多加费心,将城中的一切打理好,以防不测!”
“诺!”翟辉应着声。
尉迟义这才对着一面的诸将道:“本帅也是刚到大名,你们可能以为孤有什么有奇谋能够退敌?是不是?”
一位将军道:“大帅可是我们大楚的战神,肯定有办法退敌。”
尉迟义摇了摇头,道:“奇谋嘛,孤还没有;我只有一条策略,那就是坚壁清野,固守城池。”
众人为之一愣。
尉迟义继续道:“如今咱们的兵力不及契丹人一半,也只能守城,没有本帅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擅自领兵出战!”他说着,用严厉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在座的将军们。
“诺!”众人齐声应喝着。
尉迟义又与他们说了一些约法三章的事情,这一场首次的军事会议才算是结束,命令着属下们各自散去,作好战斗的准备。
“翟大人请留下来,本帅还有事情相问。”尉迟义最后对着翟辉道。
在所有的人离开帅厅之后,尉迟义把翟辉和崔明远叫到了书房之内,命令着护卫守在外面,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看到尉迟义如此神秘的样子,翟辉也觉出了事情的重大来。
三个人分宾主落座之后,尉迟义问着翟辉:“本帅知道,在大名城西南三十里的漳河处,有一道急弯,两个村子夹在漳河的两岸,是两处高地,本帅想在那里筑坝,漳河以下尚有五个村子,今日将翟大人找过来,是想要大人以知府的身份,在三天之内将那五个村子的百姓尽数移走!”
翟辉一愣,蓦然明白了了什么,不由得问道:“难道元帅是想要水淹契丹兵营?”
尉迟义肯定地点了点头。
翟辉想了一下,道:“元帅,若是在漳河上筑坝,势必会抬高水位。漳河本来就常有大水,若再扒开河堤,的确可以水淹契丹兵营,但是水无常势,大名之西原就低洼,只怕从此后这里会变成一片水泊,而且会殃及的大名城!”
不等尉迟义答话,崔明远便道:“大名城之西变成沼泽,总比被契丹人在西面围城要好吧?再说,等到敌退之后,还可以导水入故道,清泽整备,重整土地。”
尉迟义也道:“至于殃及大名城之说,也会有一定的影响,只怕城西会有齐膝的水进城。但是,大名城地处两水汇聚之地,下面卫河的河道宽阔,水流自然会顺着护城河,流入到卫河里,这一点儿,翟大人不必担心。”
翟辉道:“另外,就算是我们水淹了契丹人在城西的兵营,但是他们在漳河北岸的中军大营还在,还有二十万人马虎视眈眈,并不见得就能够退兵!”
尉迟义一笑,道:“适才孤也说过,此一战事将是旷日持久的,本帅从来就没有想到能够一战而胜。就算是这次借水之势,能够尽淹契丹人的城西兵营,最多能够令其损折一两万人马,不过,他们的物资肯定会尽数得失去,这才是本帅想要的。”
翟辉点了点头,已然明白尉迟义的用意。
尉迟义继续道:“若是能够将城西的敌军击退,令他们移驻到漳河以北的高地,那么与咱们大名城便是隔河相对,便不存在围城之说,可以令城中的百姓稍作安心,与瓦桥关之战类似了。耶律休达再想要攻城的话,也只能从北面强攻,如此一来,正中我们的下怀。敌之利,变成了我之利,利之转换,不过如此,何乐而不为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