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初夏来过红豆阁几次,以南宫叔相熟,刚准备问好,没想到就被南宫叔摆手拦了下来,“沐姑娘,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些虚的,你每次过来都同我行长辈礼,这是提醒我是个老人啊。”
“初夏不敢。”沐初夏微微一笑,听出了南宫叔语气中的打趣,从沐初晴怀中将包袱拿了出来。
南宫叔眼睛一亮,“我听伙计说你带来了大图,这可是个惊喜。我之前不还同你说,以你的手艺绣小图实在是浪费了,快,拿出来让我看看,若是绣得好,我给你一个包满意的价格。”
绣小图与绣大图虽然都是刺绣,但是价格却天差地别。
小图是个零碎活儿,只要是学了一些女红的姑娘妇人都能绣的来,顶多就是手艺好与手艺坏上有一些出入,好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差也不到哪里,看不出真正的绣工技术来。
大图就不一样了,大图不仅要考验绣图的绣工,还考验整体布局能力,有很多人能够将小图绣出花来,一到了大图就各种出错,这些人大多就是卡在了整体布局能力与画面布置的协调性上。
“现今常见的绣图大多都是根据名家名画改过来了的,沐姑娘你绣的这幅大图是仿自哪幅图啊?”南宫叔搓搓手,恨不得从沐初夏怀中将包袱抢过来自己解。南宫叔的这番举动并不是因为他对沐初夏的绣工有多么期待,而是他很想知道沐初夏究竟有没有绣大图的天赋。
大图缓缓展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最先展露出来,紧接着就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白头翁,最后,四个红线打底,金线鎏边的字出现在众人眼中。
“白头富贵!”红豆从一开始就注视着沐初夏和沐初晴俩姐妹,等到大图展开时,呼吸一滞,手指在‘白头富贵图’缓缓抚过,眉间闪过一丝遗憾之色,“可惜啊可惜。”
听着红豆的评价,沐初晴最先诧异,绣工和绣图都是淘宝系统中出品的,素白锦缎和绣线虽然是从镇子里的布行买到的,可是一点都不差。
之前沐初夏绣小图用的什么线她都一清二楚,都是最普通的那种绣线,比她绣这幅图用的线差多了,为什么之前的沐初夏的小图都能卖出去,到了她这里,各方面都要好上不止一个层次的大图却换来一句‘可惜’的评价。
听红豆这么说,南宫叔也着急了,小心翼翼地将‘白头富贵图’捧起来,端到红豆阁的门口就阳光仔细打量,一边看,一边称赞道:“红豆娘子,你看着图和这渐变的花色,都是从未见过的,还有这绣工,要说大燕横贯东西南北四方,出名的绣工绣法我都见识过,看现在却看不出这图用的是什么绣法来。”
红豆点头,“南宫储阁主说得没错,这幅图不管是绣工还是图样都是上上之品,没想到今日来一趟凉州府的边陲小县都能见识到这般巧夺天工的绣技。沐姑娘,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红豆朝着沐初夏伸出手来。
南宫叔听着红豆这么喊他,先是微微一怔,转而反应过来,现在有外人在,红豆喊他的官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让南宫储感到不安的是,若是红豆喊着他的官名让他去杭州府开辟红豆阁新市场,他就不得不去了。红豆虽然对他好,但是他也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在别人眼中他们都是红豆阁的老板,其实到了京都南宫家,他们都不过是南宫家养的一些死契下人罢了。
沐初夏还是听南宫储喊红豆娘子的时候,整个人就愣住了,红豆娘子的名字可以说是整个大燕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一直以为红豆娘子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不然怎么会在大燕国置下那么大的家业。如今见到红豆娘子本人,她没想到传说中的大人物竟然这么年轻,看起来也就是虚长她几岁,还真是人比人不如人。
红豆握住沐初夏的手,感受到沐初夏手中湿滑一片的汗,微微一笑,眉头却是紧紧地蹙了起来。
正文 第三十四章毒辣的眼光
“沐姑娘,这绣图真的是你绣的吗?”红豆提出了她的疑问。
红豆在第一眼看到‘白头富贵图’的时候,足足被惊艳了好一阵子,可是仔细看,却有些心疼这幅绣图了,虽然料子和绣线不是整个大燕国中最顶尖的绣线,但也是一些能够拿的上台面的东西,有那出神入化、堪称神迹的绣工弥补,这幅图卖上一个好价格不成问题。
可是问题出就出在了这幅图除了绣花之外,剩下的那一部分,光滑的素缎上被磨出一片细细密密的小毛来,一看就是绣这幅图的人手没有保养好。
对于真正的绣娘来说,脸可以保养不好,但是手必须保养得光滑细腻,如羊脂白玉般才行。若是手保养的不好,极有可能在绣图过程中将布料刮花磨毛,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在与沐初夏握手的过程中,红豆很敏锐地发现了问题。若是让沐初夏来绣这幅图,恐怕连现在的程度都赶不上,这张‘白头富贵图’恐怕能被沐初夏手上的硬皮直接磨掉一层毛。
听着红豆的疑问,沐初夏惊讶地抬起头,“这本来就不是我绣的啊,是我姐姐绣的,我和南宫叔认识,听着姐姐想要卖这幅绣图,今天就将姐姐带了过来。是吧,姐。”沐初夏将头扭向沐初晴。
沐初晴点点头,摊开手看了看,明白了红豆的意思。
她之前同莫三郎从莫家老宅分出来之后,莫三郎就很少让她做重活了,除了洗衣做饭之外,最重的活儿就是抱莫子岚,可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孩子又能重到什么地方去。
不做重活的她手上虽然有着之前干活时留下来的死肉和毛刺,但是一点都不多,沐初夏就不一样了,沐初夏在老沐家一直都被沈昭呼来喝去、干这干那的,手能保养好才怪。
南宫叔定定地盯着‘白头富贵图’看了好久,终于发现了这幅图的瑕疵,见红豆盯着沐初夏和沐初晴姐妹俩的手看,叹道:“红豆娘子你这眼力真是越来越毒辣了,今天既然你在,这幅图的价格就由你来定吧!”
红豆没有推脱,点头应了下来,目光看向沐初晴,“这幅图,二十两……”
听着二十两,沐初晴的心沉了沉,她原以为起码能卖大几十两上百两白银的,没想到只有二十两,多少有些失望。沐初夏心中想的却是自家姐姐这才几天的时间就赚了二十两银子,比她绣小图快多了。以自家姐姐这种赚钱的速度,将日子过好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二十两银子,那可是多少人马全乎的家庭辛辛苦苦劳作一年也挣不到的钱啊!没想到沐初晴才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赚到了。沐初夏心中由衷地替沐初晴感到高兴。
这时,南宫叔皱着眉头开口了,“红豆娘子,这个价格给得有点不太合适吧,我觉得可以再……”
红豆看了一眼南宫储,微微一笑,“放心吧,南宫储阁主。我不是那般眼光见地短浅的人,我说的可不是二十两白银,而是二十两黄金!”
什么叫语不惊人死不休!红豆这句话就叫语不惊人死不休!
在这个年代里,一两黄金可以换十一两白银,二十两黄金就等于二百二十两白银啊!
沐初晴被红豆开出的价格惊得不轻,沐初夏则是差点被红豆开出的这个价格吓晕过去,乖乖,二百二十两银子,那能买多少东西啊!
见沐初晴不说话,红豆以为沐初晴心中对这个价格不满意,解释道:“沐姑娘这幅图的价格确实不止二十两黄金,撇开这锦缎上的瑕疵不谈,单是这绣图上的画就值得这个价格,还有这四个字,这别出心裁的绣法……我之前说的二十两黄金是定金,像沐姑娘这么好的绣图,自然是应该拿到京都拍卖会上去拍卖的。相信姑娘的手艺定会征服众多的文人墨客、达官贵人。到时候拍卖出来的价格,我们八二分。”
沐初夏紧紧抓住沐初晴的胳膊,感觉自己就快晕过去了,之前以为二十两黄金已经很多了,没想到那还只是一个定金。
沐初晴毕竟是揣有千两金票的人,面对二十两黄金这种‘小财’,心中小小地欢喜一把,面上却仍是一副淡然之色,缓缓开口道:“可以,我八你二。”
红豆还以为沐初晴会提什么刁钻刻薄要求,没想到却只提了一个根本算不上要求的要求,微微一笑:“那是自然,红豆阁自打开门就是靠良心做生意的,吃相虽然算不上优雅,但也绝对不难看。”
南宫叔很有眼色地拿出了笔墨纸砚来,当下就起草好一份文书,红豆与沐初晴看了文书上没有丝毫偏倚的文字规矩,当下就签了名按下了各自的手印,合作正式达成。
南宫叔拿气契据来,看了看,啧啧称赞道:“沐姑娘真是写的一手好字,我看很多文人都比不上呢!”
沐初晴微微一笑,她前世写之余,就爱练练字种种花这种陶冶性情的事儿,拿着诸多大文豪的字帖临摹了多少年,就算写出来的字没有自成一派,形成自己的风骨,那也绝对差不到什么地方去。
“谢南宫叔夸奖。”沐初晴将绣图交给了红豆,又从红豆这里拿到二十两的金票,刚准备离开,就听到红豆叹了一口气,幽怨道:“这整日奔波的劳碌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