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异人行 (晓色初开)

其余人她且顾不上都是谁，记着苗嬷嬷的教导，双眼不敢随意瞄。洛宴斋招手让她近前，道：“二丫头，快来见过祖母！”

她“嗳”了一声，不等她行动，洛明玉从她身边飞快窜过去，腻歪在老太太身边，如分别许久了般，亲亲热热娇滴滴叫一声祖母。

老太太一张脸如冰河化冻，瞬间露出温和慈爱的笑脸，伸手抚摸她的鬓发。

洛明光没敢耽搁，双手上下交叠在胸口，嘴里恭恭敬敬道：“孙女儿参见祖母，给祖母请安了！”

苗嬷嬷却在此时突然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微一使力不令她拜下去，嘴上道：“等等……”

老太太一双厉眼看过来，洛宴斋忙介绍道：“母亲，这位苗嬷嬷是乐阳长公主身边得用的，长公主殿下看重二丫头，特派过来照看一二。哦，还送了两个丫头过来。”

染霞和霜色适时屈膝行礼。

在坐的都知道洛明光是被顺义王世子和沐大公子护送回来的，闻言开始嘈嘈切切议论，偶尔一句两句钻进洛明光耳朵，都是在感叹她的好运道，能够得到长公主垂青至此。

但大家也只是小声议论，竟没人敢大声喧哗，只有一名小童的声音问道：“为什么长公主要送人给二姐姐？长公主很喜欢二姐姐吗？”

洛明光不由腹诽，祖母大人真是数年如一日的严厉啊，家人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也就这个大约是她弟弟的小家伙估计十分受宠，才敢胡乱插口。

哦，还有她的便宜姐姐应该也是祖母身边的宠儿。

洛明光向小童笑笑却不接口。

苗嬷嬷接口道：“小少爷说的对极了，长公主殿下的确十分喜欢二姑娘。”

上首的老太太撩撩眼皮，淡淡“哦”了一声，算是表示对苗嬷嬷的身份知道了的意思。

老太太这份淡定倒叫苗嬷嬷有些愕然了。

且不说洛家这样的五品官员之家，就算一品二品大员，家里的女眷听说了长公主派来的人，哪个不是客客气气的，这老太太倒好，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态度，若非脑子不好使，就只能说明人家宠辱不惊、性子耿介了。

苗嬷嬷不会计较她的态度，但该说的还是要说：“洛大姑娘，二姑娘要拜见祖母了。”

二姑娘将来可是她们王府的主母，身份尊贵，拜自家祖母那是小辈应行的礼，她一个平辈女孩儿大喇喇杵着算什么事？她也配叫二姑娘行大礼！

进门片刻功夫，足以让苗嬷嬷看出来，这老太太大约是不怎么欢迎千里归来的孙女了，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

自己猜测一番，若洛老夫人真像表面表现的那样耿介，不喜二姑娘也能理解，毕竟一个在外流落了十多年的姑娘，经历过什么，清白还在不在都是两说。何况一路和两名年轻男子同行，虽情非得已，但终归有碍名声。

近百年来其实礼教并不怎么严谨，乱世之中，即便豪门权贵也避免不了颠沛流离的命运，人们对于礼教也就宽容一二。否则在逃难途中这个姑娘抛头露面，那个为安全和其他男子同行，难道都要自尽以保清白不成？

大家都有女眷，不能顺应礼教坑自家女眷，只有不约而同选择放宽礼教。

乱糟糟百余年权力更迭，就形成如今相对宽泛的风气。

但难保还有些士大夫、老顽固对这宽泛的风气反感。

若真是那样，苗嬷嬷对老夫人的行为还能理解一二。

苗嬷嬷那样说了，洛明玉依旧眨着无辜的双眼，状似不明白道：“哦，那就拜呀！”

第79章 快雪时晴

洛宴斋哪能不明白苗嬷嬷的意思，立刻沉了脸道：“明玉，下来，你杵着算什么！”

洛明玉双眼连闪，做出迷茫的表情：“爹----人家历来就喜欢呆在祖母身边，今日怎么就不成了？”

苗嬷嬷都懒得跟个装傻卖痴的姑娘分辨，她在意的倒是洛老太太的态度，这样懒懒半睁半闭着眼算怎么回事？看来这老太太并非是性子耿介的老顽固，之所以这样大约是真的不喜欢流落在外的孙女刻意下她面子了。

“大姐姐，二姐姐要拜祖母，大姐姐站在旁边是不是也想跟着受二姐姐大礼？母亲教导我们，平辈之间是不需要大礼参拜的，难道我记错了？”还是方才那男童的声音，摇着小闹袋不赞成地说道。

洛明光有些惊讶地看一眼小童，再看一眼满眼温柔微笑着看他的妇人，心道，继母倒会教导孩子。

她当然也记得揽着小童的夫人，自然是她的继母丘氏。她模样没多大变化，只是脸上的青涩被岁月历练成成熟，但一如当年那样端方。

屋里不知谁嗤笑了声，洛明玉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娇嗔着跺脚：“祖母，人家一时高兴没想到这茬，看小四说的！”

又向洛明光道歉：“二妹可别误会，姐姐真不是有意的。”

洛明光眨眨眼微笑：“姐姐自然不是有意的，妹妹听说姐姐素有才名，德才兼备，怎会这么点道理都不懂？肯定是一时疏忽了。”

苗嬷嬷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该硬气的时候就不能太软弱，人性欺软怕硬，软柿子人人都想来踩一脚。姑娘大约也看明白了，老太太若不喜欢她，府里跟红顶白的就不会少，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还不如一开始就立下规矩，让人知道不好惹。

何况姑娘身后站着世子爷，站着沐大公子，着实不必委屈自己。

洛明玉脸上的笑顿时有些僵硬，也不知该为自己才名远扬开心，还是该为她话里有意无意的反讽生气。

丘氏很意外地看一眼继女，声音虽然软糯没力度，可话中的骨头可不少。偏远山村长大的姑娘竟然没有粗鄙不堪，这般绵里藏针竟和地道京城千金们不差什么。

屋里其他年长的人也都有些讶然，不由都在心里想，难怪长公主看重，果然不是普通的乡野丫头。

老太太睁开眼睛撩了洛明光一眼，拍拍大孙女的手臂，道：“好了，先下去吧！”

洛明玉曲曲膝，僵着脸走向屋里站着的一名美妇，那是洛宴斋的贵妾方姨娘。

洛明光这才继续跪下去行大礼。

老太太不紧不慢喝口茶，不紧不慢放下杯子，不紧不慢地靠向身后的迎枕。

洛宴斋赔笑道：“母亲，二丫头刚回来，赶了这么长时间路，累坏了，让孩子早点回房洗洗松乏松乏，孩子们也该饿了。”

老夫人这才懒洋洋叫道：“起来吧！”

仅这一句话，连个见面礼都没有。

苗嬷嬷看得透心凉，看来这老太太对她们姑娘不是一般的不喜呀！她太知道一府老太君的态度对府里的影响力了，她若是不喜欢，阖府上下上到主子下到奴仆哪个敢不看她眼色行事，可劲儿对姑娘落井下石以讨好老太太？

何况姑娘没有亲娘护着，爹目前来看还有些靠谱，但毕竟是男子，在内院的时间屈指可数，自然顾不过来，姑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若换个有眼力界的，看在乐阳大长公主这么看重的份上，心里再怎么不喜，也得看公主面上好生相待，可她怎么看着老太太不像耿介倒像是任性到四六不分呢！

得让她家世子赶紧想办法早早把人娶回去才行！

苗嬷嬷沉思的当口，洛明光被洛宴斋指点着，一个个拜见了家里的长辈。

继母丘氏，二婶张氏、三婶王氏都给了见面礼，二叔洛宴平和三叔洛宴丰外出不在家。

比她年长的就仅有二叔家里的长子，她的堂兄洛霑和庶姐洛明玉了。其余的都比她年龄要小，二叔家里有女孩儿中行三的洛明丽、行五的洛明妍，男子中除了大堂兄洛霑，还有二堂弟洛霖。

三叔家里有堂弟洛震和女孩儿中行六的洛明月。

加上长房继母嫡出的洛明黛、四弟洛霄、还有个小小的庶妹洛明心。

大大小小十来个，换了别人头都要炸了，好在洛明光记性甚好，一遍下来都记住了。

等大家热热闹闹见过礼，继母丘氏笑道：“好了，二丫头刚回来，我先带她回去洗洗再过来用饭。”

洛明光忙道：“哪里能劳动母亲，随便指个小丫头带路就行。”

“几步路的事，还能累着我？走吧，当是散步了。”丘氏笑道。

“我也去我也去!”洛霄立刻叫道。

“你去做什么？到祖母这来，跟祖母说说今日先生都教什么了？”老太太招手阻止道。

“哦。”洛霄不敢违抗祖母，怏怏不乐地道。

丘氏一笑不理会他，带着洛明光出门。

两人走在弯弯曲曲的甬道上，丘氏边为她介绍家里的情况：“咱们家人多地方小，没办法让姑娘们每人一座院落，你大姐姐跟着祖母住，三妹妹和五妹妹同住在赏音院，你四妹是前年分的院子，你年龄居长，我让她腾出了正屋，委屈你跟你四妹先一块挤挤，等入了秋，咱们家里建了院子再搬出去。”

丘氏说的四妹妹，正是丘氏所出的四姑娘洛明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