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听有沟通阴阳之能,我欲请他夜入丰都查看枉死冤魂,这样就避免慢慢查找太平府的冤情耽误时间。”洛明光和欧阳华打过交道,比较熟悉,说起话来就比较随性。
欧阳华浓黑的眉毛跳起来,愕然道:“他能夜入丰都?世上真有这么奇异的人?”
一句话说完,突然想到那梵听恐怕也是个异人。和眼前的人一样也是个奇异的人,当初初见她,就被她用雷公藤缠成一个大粽子,当时还以为她是个妖,白白替主子担忧许久。
欧阳实斜斜看他一眼,似乎对兄弟的傻不忍直视。
“人有魂魄,魂善而魄恶,魂灵而魄愚,魄附魂而行,人死,则魂散,魄随行。但若是怨气冲天,则魂入丰都,魄化为执念留在尸身,化成旱魃。所以要梵听夜入丰都,找寻六魄不全的新魂,便会知道是什么人枉死化为旱魃了。”洛明光给欧阳兄弟解释。
*****
苏知府和吴通判出了别院的大门,吴通判看一眼脸色不怎么好的苏知府,忖度着道:“大人事务繁忙,这一趟就让下官代劳……”
回头看一眼别院大门,压下声音接着道:“您做做样子,出城转一圈,在别庄住上一晚,左右您去没去,别人也不知道。”
苏知府看一眼周围,立刻满脸正义凛然,拒绝道:“这怎么能行呢?国师大人吩咐了,一定要本官亲自去,再说为百姓奔劳这一程,也是本官应做的事,怎么能嫌天气热就不去呢?这话可不要再说了!”
苏知府仿佛极生气似的,语气忍不住高亢激愤起来。
吴通判眼角留意着路人,急忙拱手认错,“是下官的不是,大人高风亮节,为百姓不辞辛苦,叫下官佩服!下官也是心疼大人,大人身体最近不怎么安稳,大热天赶那么远的路,下官担心大人受不住啊!”
“不用再说了!”苏知府义正言辞拒绝,“不就是大热天赶路吗,国师大人可以,本官也可以!”
“大人爱民之心,下官佩服至极!”
吴通判再次观察两眼四周,可惜了两人一搭一档演这么一出,周围的傻子们也不来捧捧场。
不过,这番话传到国师那里就好。
回到府衙,苏知府先派人去和源县打前站,吩咐当地官员先在境内寻找梵听,然后做了些准备,点了护卫打算立即出发。
吴通判一看这架势,问一句:“大人莫不是真要去?”
苏知府叹一口气,“去吧,去吧,你没听说吗,据说国师大人有通天彻地之能,今日看来还真有些门道,咱们去没去,指不定她还真能知道。”
吴通判嘟囔一句,“也不知道定要找那人做什么,也不说个清楚。”
洛明光给的期限太短,两人冒着午后炽热的高温出发了。
天黑在客栈休息一晚,凌晨不敢贪睡,早早上路,上午辰时前赶到和源县时,下马都不利索了。由此倒是有些佩服国师大人,大热天一路骑马赶路,的确挺不容易的。转念一想,国师大人不是他们凡夫俗子可比的呀,那么大神通,定然有什么方法可以避免劳累。
洛明光若知道这两人内心的想法,恐怕会狂喷一口老血。
提前来传达苏知府命令的人可没有苏、吴两人的待遇,在他们夜宿之时,已经不眠不休赶到和源县了。
顶头上司下了命令,所以和源县令片刻不敢耽搁,立刻撒下人手在桃园乡各村落找寻,所以这会儿苏知府赶到的时候,消息已经打听清楚,也找到了梵听其人。
人是找到了,但和源县令挺为难的。
梵听是当地知名的疯汉,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时常疯疯癫癫,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不事生产,靠别人救济或乞讨为生。
偶尔会告诉乡人,谁家过世的亲人在地府受苦,穷困潦倒,希望家人能给烧点纸钱。或者说某某某积德行善一辈子,阎罗王让投了好胎等等。
开始时人们以为他胡言乱语,后来希望家人给烧纸钱的果然接连给家人托梦诉苦,投好胎去的果然夜晚回家和家人告别。
人们渐渐觉得他有些门道,偶尔也会找他问问过世亲人们的情况,每次他都会回答,人们也是将信将疑。次数多了,乡邻们渐渐会主动给他送上些吃的、喝的,他也从来不道谢。
和源县令为难,是因为这梵听吃饭都要靠人救济,冬日在日头地随便一拱,夏日在阴凉的角落一躺一天,常年不换洗衣服,更不洗澡,身上难闻的十步之外都能把人熏死。
重要的是,他让人找梵听去县衙等着知府大人召见,哪知梵听半点不理会,就像没听到一样。
和源县令不知道苏知府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寻找这人,也不敢用强,好话说尽,人家依旧在角落里呼呼大睡。
苏知府听到这情况,便想起洛明光的话:哪怕他就是一个乞丐,二位大人也要待他毕恭毕敬,不可丝毫怠慢,就算他侮辱二位,二位也要忍着。
他才明白这话的意思,感情事先知道这人难缠呀。
苏知府半点没犹豫,九十九步都走了,还差这最后一步?
顾不上听河源县令拍马屁,匆匆喝了口水,便一路直奔桃园乡而去。
不就是礼贤下士么,他也会!
匆匆赶到地方,梵听依旧在原地呼呼大睡,旁边除了县衙的衙役守着,另有几名百姓围观。
因为太平府的旱情,大多数生活不下去的百姓都逃难去了,十里八乡仅剩一点家境尚可,有点余粮的乡人。
和源县令请苏知府和吴通判近前,苦笑着指着蜷缩着,把呼噜打的震天响的脏汉子,道:“大人您看,这位就是梵听。”
苏知府捏了捏鼻子,再使劲撇头吸一口清新空气,堆起笑脸,拱起手,道:“这位……兄台……”
不是要恭敬吗,就叫他一声兄台,一府府尊称呼个闲汉做兄台,够尊敬了吧?
和源县令愕然看了看苏知府,再看看地上的脏汉子,心道,幸亏没有对这疯汉不敬。
第250章 扶我起来 沐浴更衣
“这位是我们知府大人,从府衙特意赶来见您的。先生,先生,梵先生您醒醒……”吴通判的神情要多尊重有多尊重,府尊大人称呼兄台,他不能跟府尊同级,所以称先生应该没错吧。
万幸让河源县令查了当地县志,否则都不知道天下还有梵姓,这么古怪的姓氏也是没有谁了。
相传不知哪朝哪代,有天竺商人远度中土,娶中土女为妻,生子以梵为姓,血脉世代与中土人交融,延绵至今,人丁并不旺盛。其中一支辗转在桃园乡生根,才有这梵听一脉。
他叫了几声,声音被压在震天响的鼾声中。吴通判回头为难的望望苏知府,然后咬咬牙,屏住呼吸靠近梵听,蹲下身去伸出手推推他,“先生?先生醒醒,先生醒醒……”
梵听睁开迷迷蒙蒙的双眼,似乎看了他一眼,也似乎啥也没看见。
吴通判脸上堆起喜色,刚刚再次叫一声先生,梵听双眼一合,鼾声又起。
吴通判的笑容一僵,一只手顿时停顿在半空,回头看苏知府。苏知府扬扬下颌,示意他再叫。
吴通判只得忍着冲鼻的臭味,再次去推梵听。这次提高音量,手上的动作也剧烈许多。
少倾,梵听似不耐被人打扰,皱着眉头坐起来,胡乱扒拉着脸的碎发和胡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暗哑,“作甚!”
这一开口,吴通判险些没向后摔倒,特么口气实在太难闻了,简直比身上的恶臭还要令人难忍!
他忙站起来,故作恭敬的往后退一大步,方才推梵听的那只手背到身后,无意识的在衣料上擦了擦。
面上去却一派恭敬,“梵先生,我们知府大人不辞辛苦,不眠不休赶来,万望梵先生能随我们去一趟府城。”
梵听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一只手依旧无意识的扒拉着脸,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
吴通判不得已往前凑了凑,似乎听他说的是:“去府城做甚,不去,不去,不去……要睡觉,要睡觉……”
吴通判无语片刻,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努力露出微笑来,“先生,太平府大旱,百姓生存艰难,知府大人心急如焚,为解灾情,知府大人不顾劳顿,专程来请,还请先生为了太平府百姓,随我们走一遭。”
“他能做什么?一个疯子!”一名旁观的百姓忍不住小声嘀咕。
另一人跟着道:“他若是能行,从今后我把他供起来,一日三餐送到跟前。”
其余百姓都跟着附和,忍不住露出轻视的笑。
河源县令神色尴尬的看看苏知府,他也闹不清这两位今日到底是抽什么风,定要请一个疯子。
苏知府嘴角抽抽,按下即将冒出来的不快,索性打起拱,深深弯下腰去,虔诚的道:“梵先生,下官应国师大人之命来请,望先生看在百姓受苦的份上,随下官辛苦一趟。”
“国师?什么国师?谁是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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