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光看着赵衍挑挑下巴:“世子身上的东西百邪避易,大公子只要不离世子左右便可保无虞。”
沐昀方想起赵衍的玉珏,立刻高兴起来:“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妹子你自然是不怕那些东西的,这么说来范橘那一群人就要遭殃了,说不定还会吓尿裤子,那样的话就有好看的了!”
赵衍不理他的幸灾乐祸,重新在棋盘前坐好,一边分装黑白子,一边向洛明光道:“来一局?”
洛明光:“不会!”
五子棋、跳棋要不来一盘?
赵衍手上不停,头也不抬道:“过来,教你。”
洛明光想了想,将来回了家,总要装一装斯文,这些琴棋书画好歹要了解一二的。道一声有劳,便在他对面坐了,赵衍果然执起棋认真讲解起来。
沐昀在一旁不时插话:“妹子你是不知道,京城中的小姑娘们想跟咱衍哥说句话而不得,能令他亲自指教棋艺,怕是笑傻到走路能撞墙,若叫她们看到这一幕,恐怕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不时又道:“下棋这东西易学难精,想要下好需要天分,可不在学的时间长短。。”
掌握了基本规则,洛明光执棋,沐昀做狗头军师,实则两人一齐战赵衍,结果还是一败涂地。沐昀在赵衍手下就没赢过,被打击多了,也没什么感受,安慰洛明光:“输就输了,衍哥下棋的境界,输赢全凭自己心情。妹子今日初学,输了不丢人。”
“我没觉丢人呀?沐大公子你指点着我输了棋,也别觉得不好意思。”洛明光实话实话。
沐昀:“……”
虽说在衍哥手下输习惯了,当着小姑娘的面……好吧,他承认狗头军师的水平有些惨不忍睹。
洛明光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道:“看来今日赵世子心情不怎么美妙。”
“哪里,本世子心情好的时候喜欢看人输棋。”赵衍一只白皙瘦长的手挑着白子面无表情道。
“哦----”洛明光明了似的点点头:“原来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沐昀“噗”地一下乐了,“这话说得精辟,衍哥可不就是这样的性子!”
赵衍:“……”抬起头看一眼洛明光又低头继续手头的事。
三人正在说笑,廖知县携了随云别院的主人王大户来访。
范橘满大街找不着帐篷,便找到县衙去了,所以廖知县立刻知道了这二位明日要上山,便过来欲尽地头蛇的职责,打算带着衙役们随侍听差。
赵衍和沐昀自然是拒绝了的。
廖知县见这条路行不通,便又道,祁元县大小官吏以及乡绅富户,在修撰楼宴请赵世子和沐大公子。
拒绝一次不好再次拒绝,再者说刚让人帮了忙,不好太扫面子,赵衍和沐昀便应下呆会儿出去坐坐。
说完正事,廖知县见洛明光也在,便温和地笑道:“洛姑娘的事情已经办好,姑娘放心吧!”
洛明光真心实意向他道谢。
廖知县又笑问:“拙荆为姑娘准备的衣物可还合身?若不合适让拙荆再另行置备。”
洛明光知道这是当着两位公子的面表功呢,便再次微笑道谢,称很合意,辛苦廖太太等等。
沐昀也随随便便拱拱手谢过廖大人照顾他妹子。
廖知县走后,范橘来报因要在山上过两夜,准备的食物和用品多,今日太晚,没买齐全,所以来请示改后日再上山。
也不在耽搁的这一天,二人自然没有异议。
洛明光回了浣花院,晚膳后在院子里消消食,回房也没事干,打算练会儿字,突然想起下晌那会儿准备让那两位小爷给写张字临摹,顺便指导的,都给忘干净了。
心里想想,日后相处的机会还多,以后再说吧。
练完字,她将身上的衣物洗过,然后沐浴一番,坐在床上休息一番《上灵经》,然后早早歇下。
而赵衍和沐昀去赴宴,走了个过场便回来,阿谀之词不要钱似的轰得他们脑仁疼,早点回来哪怕发呆也比耳朵受罪强。
两人也不是真的发呆,此时依旧在院中假山上的亭子里相对而坐。
已入子时,客人大多进入睡眠,随云别院中一派岑寂,唯有各院屋檐下垂着的灯笼散发着清幽幽的微光,使这座随着夜幕降临繁华落尽的院落看起来平添几分凄清。
沐昀此时的脸上早已褪下白日的随性与不羁,微暗的亭子中看不清神色,只有清越的声音带着些微沉凝,压着嗓子道:“这里距嵇原城快马来回不过两日路程,衍哥何不趁机去看看姑丈?”
赵衍的面目隐在阴影中,朦胧中似乎半低了头,一直笔直的腰身似乎也塌下那么点点,一只手放在石几上,随着沐昀的话渐渐握成拳。
沐昀半响等不到他的回答,又劝:“不用担心范橘,天气炎热,衍哥懒得出门,在房里看书,我帮衍哥看着,他还敢进去搜查不成?或者说衍哥身子有恙,不愿见人,反正可京城都知道,衍哥胎里落了病,时不时要病上一病的。”
赵衍依旧沉默,只是放在几上的手越发握地用力。
沐昀闭口不再劝,沉默在亭子中流淌。
赵衍身上渐渐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发酵,这莫名的情绪被徐来的晚风缓缓流淌成悲伤,弥散在这假山亭间,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几乎凝滞了微风,使人莫名眼眶发涩。
沐昀受不了这凝滞了的气氛,也有些不知所措,结巴了一句:“衍……衍哥,你……”
“父王在两年前已经过世。”赵衍沉默的够久,似乎难以承受秘密的沉重,欲找人倾诉,用比微风还有轻柔的声音,吐出来的话却不啻石破天惊。
沐昀呆了呆,险些以为自己耳背,下意识揉揉耳朵,不敢置信地喃喃一句:“姑……姑丈两年前过世了?不是说只是身子欠安吗?
第18章 隐秘惊人
顺义王对于大齐来说是怎样一个存在,恐怕大齐朝人尽皆知。多年来正是因为有顺义王据守国门,北方的胡虏才无法越雷池一步。可想而知,若大齐朝若没了顺义王,北方胡虏必将长驱直入,中原花花江山届时狼烟四起,民不聊生,太祖辛苦打下的基业将毁于一旦。
这么一个人,如今在这偏远小城,他的亲生儿子亲口道出他已过世两年,别说沐昀不信,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难以相信。
沐昀的脑袋一阵阵迷糊,待要不信,但谁家子女无缘无故诅咒自己的父母呢?待要相信,如何解释理应是天下震动的大事,却瞒得密不透风?
“可……可是……可是……”沐昀无法表述内心的想法,他想问姑丈怎么去逝的,想问如何瞒住朝野上下的,想问胡虏何以没有趁机进犯的……
种种疑问在舌尖盘旋,赵衍身上浓重的悲伤令他吐出来的话语不成句。
“三年前父王奉旨入京,在禁中与皇上共饮几杯……”赵衍声音听不出喜悲,淡淡说着。
沐昀立刻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失声惊呼:“他疯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赵衍依旧淡淡道:“舒敏用尽手段勉强保住父亲一命,星夜赶回北疆,遍请名医,依旧缠绵年余,不治身故。胡虏虎视眈眈,皇帝时刻想收回北疆兵权,父王过世的消息没敢明发,所性军中上下皆忠心耿耿,大家一起将这消息瞒下来。”
沐昀简直不知怎样表述内心的愤慨与痛恨,豁然起身,在逼仄的空间里如同困兽般踱步。
“他到底怎么想的?到底怎么想的?你和太妃都留在京中做质了,他还不放心!他是白痴吗?失心疯了吗?”他咬牙切齿地不知怎么发泄心中的悲愤。
“失心疯?不是!是嫉妒!从少时高祖时常当着众人夸赞父王起,他就被嫉妒糊了眼,蒙了心。”
赵衍的情绪却没被他影响,或许也曾经愤恨欲死,曾经的愤恨也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时隔经年,当时毁天灭地的愤恨已经被时间消磨成灰烬,剩下来的是灰烬之下,如同山腹中隐藏的滚烫岩浆,表面风平浪静,却致命之险。
“父王的存在如鲠在喉,提一提,想一想都令他如蚁噬般难受,只有除去了才能身心舒畅。在他心里,大齐没了父王,还有其他将领可抵御外侮,即便这些将领没本事守不住北疆,又有什么关系呢?胡人劫掠一番就会离开,受苦的不是他。何况----”
赵衍停顿片刻,接着道:“当初高祖与祖父情同骨肉,曾有意将皇位传与父王。”
沐昀心头剧震,原来还有这个缘故,难怪皇帝心心念念要除去顺义王!
按下心头的惊诧,小心道:“后来为什么…….”
赵衍明白他的意思,“是太后。”
“外祖母?”
“他自幼见弃于父母,高祖与太后将他养大,视作亲生。”
这话沐昀明白,既然视作亲生,谁会不想把位置传给亲子?外祖母反对姑丈继位也是作为母亲的私心。再往不敢想处想,皇帝继位,太后是太后,若顺义王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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