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谢大人,这几日若不是您主持大局,撑着我们村子里头的事情,我们族里上下几百口都不知怎么办才好呢。”说话的是族中辈分挺高的叔伯。
“无事,我也不过是忠于己任罢了。”谢白苦笑回道,望着仍灰沉沉下着雨,天赶紧放晴起来,把如今这残局好好收拾一番。
足足几日未有京中任何消息,此时终于收到一份信函,却是来自孟主事,寥寥几字。解书心愿已成,如今虽身陷囹圄,寝食皆安,无需观念。
谢白读过这信后,有些无奈,这两师徒的脾性真是让人不知如何评说,这拿到狱中预备问罪了,却也能心宽至于寝食皆安。屋外有人唤他,谢白只能将信函匆匆烧掉便出去应答了。
外边来了一大队人马,领头那人看服制应是御史台的监察官吏,此次吕尚书一事有官员不当行径,因而有御史台官员过来调查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那御史台官员身后还跟着两名穿着工部官服的官员,那两人谢白从前在工部见过的,那日吕尚书巡视金水河工事时他们也在场,应是都水司的郎中以及员外郎,水利事情引发的后续也该着都水司去收拾后续的工作。
谢白见着这几人,便心知自己在这梁间的事情也算是可以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他能够随意插手其中的了。
“学生见过几位大人。”作为后辈谢白先上去行过见礼。
“谢小公子无须多礼,此番本是遣你到工部试任一番的,没想却遇着这等让人头疼的事情来了。”那检察官吏知道谢白的身份,此番也没有端什么架子为难于他。
“此番也是被遣来从谢公子你这儿问些关于吕通自作主张一事的情况,小公子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有什么说什么便是。”
谢白看着那几名官吏,心中没有分毫紧张惶恐,只是有些唏嘘这官场世态炎凉,吕尚书这事出了才多久,多年积威片刻便可消没殆尽了。放在从前,对于这等资历的老臣,哪个论说起来不是带着几分敬畏,如今下了狱中,便随便一个后生官吏都可直呼其名了。
那两名都水司的官吏照面过后,便去了查看这段河道现今的情况,处理后续村民安置问题了。徒留着谢白在这里交代情况。
谢白如实的将那日在京中偶遇,以及到梁间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讲述的过程之中,那监察官吏一直皱着眉头,似乎谢白说的与他预想要听的内容有着很大的初入。
“小公子,事到如今了,你也没必要念着旧情再替那罪臣遮掩什么了,你只需如实说出他的罪状便是。”
官场打滚了两辈子,御史台这些监察吏的心思谢白自然清楚,检举官员过失为要务,自然是挖掘出来的罪名越多越重的越好,事实如何不重要,能定罪就好。
“学生所言句句属实,所知道的也是这些,大人这话再问多少遍,学生也是这般回答,吕大人这些日子所为便是这些,再无其他了。”
谢白也懒得与他多说,要交代的说清楚了,转身便离开屋子,也不管那监察吏变得有些难看的面色。
离开双桥庄那日,村中一些百姓送了出来,族长对谢白道了谢,感谢他这些日子在村子里头帮忙。因为如今房屋重建,田地开垦离不了人手,两人又往外走行了一段。
谢白牵着马顿住脚步,沉吟了会儿,最终还是告知了那族长村中应急的米粮以及山上一切都是吕尚书提前预备好的,也是他交代自己留在村子里头照应着。
那族长面色复杂,默然一会儿才道:“谢大人,如今您再说这个又有何用呢?就是做了再多也平不了大家失了祖居之地的元气呀。”
“我们也知道这金水河水患不治理好终究是个祸患,年年堵着不是办法,但谁愿意舍得自家的田地家宅化为乌有?”
听着那许氏族长的话,谢白只是点点头,说出来也只为坦白这事,其他的却无心强求。
谢白这一趟走了一月有余,回城时候谢瑜过来接他,笑吟吟道:“我家阿白这一趟回来,其它未见有变,却是这模样沧桑落魄得很。”
见着谢瑜这副带着几分调侃的模样,谢白也知道自己长时间没有收拾,衣衫破落,胡茬满面,神色呆愣,一定十分见不得人了。
“事情如今如何了?”谢白直接问道。他们兄弟这么多年,该有默契一点不少,只需这么说,谢瑜便能够知晓他的意思。
“吕大人行事刚直,此事虽有错,却未殃及人命,也妥善安置了。但幸而朝中倒还有直臣愿意为他说上几句,爹昨日也上书说情了。”谢瑜将吕尚书案情的发现告知弟弟。
“但即便如此,此次毕竟事态闹大了,总归要有个承担责任的人,流放外地也是免不了的。也只能说改判个不那么偏远的地界。”
谢白听着点点头,估计这两日案子能够定下来,他如今也并不急着回去工部。如今代理工部的大人让他回京先在家中修整几日,写一份详细的述职,而后得了通知再会营缮司也不迟。
“你今日不当值,居然有空出城外来接我?”
“过几日天子山游猎我需得随行,便提前调换了轮值。”谢瑜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谢白又道:“前几日宁宁不小心说漏了嘴,她提起那所谓言姑娘,应该就是元嘉殿下吧?”
谢白也没指望着真能把这事一直瞒下去,如今被谢瑜知晓了,他也不否认。如此一番,兄弟俩便也算是透了底,心知肚明的了。
“那皇帝显然有意促成这桩儿女亲家,平日元嘉殿下向来少参与这类游会,这次也在列。阿白,你对于这事怎么看?”谢瑜这问题提得颇有几分刻意。
“若是圣上给郑姐姐赐门婚事,你是什么样的看法,我如今便是怎么样的看法。”谢白并不入谢瑜的圈套,反问了谢瑜一句。
“想来你去游猎的这趟差事也是替了别人的吧,你这等在京中人竟皆知的已有姻缘的人,按说这游猎护卫的差事轮谁头上也轮不到你这儿来的。”
游猎宴会其中一个大的作用便是促成皇族高门年轻未婚的公子小姐的姻缘,这也包括参与神武营年轻儿郎们。大昭朝对于女子参与交际活动限制不多,在这等游猎会上青年男女可自主交游。
结合这大昭向来的惯例,因而谢白随便想想也知原本被派过去肯定不是谢瑜,十有八九是他代了郑成珏的差事。
谢瑜这下反倒被弟弟反将了一军,这会儿倒也安静了许多,摸摸鼻子做出一副没有听清的模样。
“阿白,你也真是的,做哥哥的关心你就该乖乖承着。真是,差点有一事忘记与你说了。”
谢瑜说起了前几日宫宴上的一件事情来了。这段时间为着款待北卑使团,宫内接连着在那承德段中大宴。在上一次的宴会上头两国来了一次游戏性的比试,比试的内容十分简单。一方藏东西,一方去寻出来,藏方可用两个时辰藏好,而找的那一方也有两个时辰把东西找出来。
抽签决定了,北卑大皇子为藏方,而元嘉公主为寻方。时到日暮将至北卑那边才将东西藏好,人人都以为那元嘉殿下会乘着天还未完全黑时,抓紧时间把东西寻出啦。可元嘉殿下却什么没坐,只带了几个相熟的女眷与侍女在那宫城最高处的承露台那儿干坐着。
那时候只见等大昭这方时间即将耗尽,天色也黑了透了,元嘉殿下才不急不缓的令侍女放了一大群萤火虫,随着那点点荧光寻着那北卑大皇子藏得物件。据说比试结束之后,那大皇子败落了也不以为出,两人相谈甚欢。
谢白语调一沉道:“相谈甚欢?”
见着自家弟弟冷下来的脸,就知道他现在不大痛快,谢瑜这事又装起傻来,又添一句:“那日并不是我轮值,也是听人说。阿白你这么瞪着眼睛看我,我也无法与你细说,那元嘉殿下与北卑大皇子是怎么个相谈甚欢呀。”
第80章 游猎
80、游猎
随着皇帝的一支绑着黄绫的金箭朝着碧空破风射去, 这次的游猎会算是正式的开始了, 刚刚便跃跃欲试的骑着骏马的青年俊杰纷纷出发,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一时场面格外昂扬。
而女眷这边出发的动作稍缓一些,能与男子并肩的也不过那么寥寥的几骑, 想来应是精于骑射的将门小姐。
苏言选了匹温顺的小马,不急不缓的跟在人群后边,身边宋谊与阿池也在身边,还有几个护卫不远不近跟在后头, 她们对游猎的彩头兴致不高,也不急着出发。
此时一大群人越过了她们, 正是宣罗以及她的一些随性侍女们,北卑本就是骑射立本的北国,游猎这等活动她而言简直如鱼得水, 跟玩儿似的。只见她轻松的骑在马上, 回头有些鄙夷看着缓缓而行的苏言,似乎在嘲笑着她的落后。
“元嘉殿下, 你这般慢吞吞的,到了山里只怕兔儿毛都没得剩下给猎了,到时如何下台?”那宣罗回头嘲讽道:“也难怪你从不喜欢参加游猎了, 这实在丢人得很。”
说罢, 那宣罗扬了马鞭子, 夹夹马肚子, 一甩结成辫子的长发, 驱着□□的马匹疾行,带着一队人便在这林子里头跑得没有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