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这般说来,谢白听着这一回被这般奉若上宾倒不算全数承着郑成珏的面子,还有谢瑜的原因。谢白问道:“您认识我家哥哥吗?”
“认识认识,谢大公子是个实在有趣的人。别家公子一般与我们这些大老粗说不到一块来,也就是谢公子他能跟咱们混一块喝酒吃肉,对边地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少,与我们这些长居边地几十年的人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的,倒真是个奇人了。想来也只有他这样的人,能够入得了我们家公子的眼,交上朋友了。”
谢白心中佩服谢瑜这交际的本事,那人脸皮厚实,巧舌如簧,哄人交际的本事一等一的,若是他真的花心思想与什么人熟络,倒真没什么人能够拒绝。
庄子在他们来到之前已经收拾干净了,虽也是郑国公府一贯的简朴风格,却让人十分舒服。庄子伺候的人也是临时派上来的,就个烧饭的老妈子和一个丫头,连带着原本在庄子看守的老大爷。此地是郑家的地盘,有郑国公守着,安定太平得很,所以也没有特别怕什么看庄子的守卫。
在这山庄上头避寒的日子其实过得也十分的简单,林三娘专心养胎,她女工上头并不十分精通。寻常待产妇人通常在这时候会为孩子准备新衣裳,林三娘做不来,只偶尔看着姐姐谢夫人做,满眼艳羡。于是她把打发时间的主意打在了自己的小侄子的身上,消遣谢白成了她日常生活最大的组成部分。
谢白以为比其他人多活了一辈子,就可以逃出魔掌,现下看来实在太过天真了。哥哥谢瑜太过不要脸,而小姨的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他想躲就能躲过去的。
林三娘此时穿着件从老妈子那借来的大袄子,款式有些老土但保暖效果拔群,手里抱着小手炉,坐在避风雪的廊下指挥着谢白堆雪人。如今已是将近六个月身孕的林三娘,谢夫人再如何也不肯放她到外头去玩雪,于是林三娘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谢白去堆雪人,自己就在廊下看看。
“白哥儿,那雪人的身子堆得滚圆些才好看,往上头多堆雪,对对就是那样。”
谢白听着小姨的指挥,他再怎么不乐意天寒地冻出来堆雪人,也终究是母命难为,只能够认命的在地上又捧起一堆雪,往雪人的圆肚子上边堆上,再拿手拍结实。
“姨姨,您都怎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对堆雪人这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儿这么感兴趣呀。”谢白埋头干着,鼻子冻得有些难受,犹是忍不住吐槽一句。
“白哥儿,你不就是个小孩子家家,你看你整日窝在屋子里头看书也看不出什么,你娘这些日子可担心你越发的闷葫芦了。小娃娃还是活泛些的好,多出来活动有利于身体健康。”
谢白背着林三娘无言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自己可是坚持晨间出来锻炼的,跑步,挥空,箭矢一样没有松懈落下过的,怎么就成了整日窝在房内,没有出来活动了。
“再说了,我肚子里的小娃娃想看雪人,你这个做小哥哥不该给堆个雪人看?”林三娘摸着自己隆起来的肚子,满脸将为人母的满足感,笑道:“ 白哥儿,再给那雪人添个眼睛鼻子才好看。差不多了,在外头待太久了,你娘亲她等会儿就得过来催我们进去屋里了。”
谢白点点答应,也不再说其他,认命的转头去寻个树杈和石头去给那雪人当鼻子眼睛。上辈子的冬日,他们可没有这般悠闲。谢府一干人在淮安城破的战火之中四处奔逃,谢夫人被掳,林三娘为护着他险些滑胎,谢瑜从前线折回连夜截道。
冬至前夕,庄子里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萧如景。据萧夫人所写的信里解释,萧如景在家没事突发奇想,觉得上等东珠研磨成粉是否会比一般珍珠药效好,就把宫里赏赐的东珠给磨成了粉儿。惹得萧大人暴跳如雷,直接喊着要把这逆子绑了石头沉湖。一般寻常价格贵些的东珠珊瑚倒也算了,萧家也不是缺钱负担不起来,偏偏这小子过于识货,从中挑了最为金贵的皇家赏赐,这般作践。
萧夫人委婉的委托谢夫人看管他儿子一阵子,等萧如景他爹火气下去一点儿,不会见着萧如景就有将其除之而后快的冲动的时候,再把人给接回去。谢白看着鼻青眼肿,气色却十分不错,还能有心情与林三娘唠嗑的萧如景,心道这人真是十分的不安分,眼看年节将至,却被亲生老爹扫地出门。
谢白转念倒想起了另一事情,萧如景这父亲萧译作为京中重臣,自从东郡这边起事之后在朝中告病在老家待着避祸也有一阵子了,看似态度中立两边不偏向。此番对于自己夫人将儿子送到东郡地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来也是早早看出了局势倾向东郡这一边了。上辈子萧译能够关键时刻为东郡王城外之路搭一把手,为萧家捞一份功劳,保证了萧家在昭顺时代继续长盛不衰。
看来也不是全是偶然,足见萧译这老狐狸不动声色捡漏,这城府心眼之深沉,却不知怎么就生了萧如景这样无心仕途,只想研究药物找人唠嗑的儿子。
第14章 妥协
14、妥协
先帝驾崩,大皇子宋循那边先行占领京畿乘势登上皇位,意图将东郡王宋衍困于京中。宋衍为首的东郡势力对于先帝遗命存疑,率领不下反叛,一行回到封地再到起事已有几月,一路北征,年末开始慢慢愈发的迫近京中核心地带,局势一边倒,结局已经不言而喻了。
这几个月当中,宁薇作为主母王妃坐镇东郡王府,只专心做着两件事,一件是调理王府内务,那一批曾经收受过利益而帮着宁家做事的仆从,被找着不同的由头被清理出府外。另一件事情便是专心精细照料女儿,近周岁的小郡主被养得如同粉雕玉琢的娃娃似的。
东郡王府另一件值得一提的事情,那便是从前是客居于王府的二小姐宁婉。外头人人皆道东郡王妃疼妹妹,这些日子都到处打听各家未娶妻的少年俊才,精挑细选,劳心劳力就为着给妹妹找个值得托付的郎君。日常起居照顾得无微不至,就是到了这年节也舍不得放人走。
殊不知,从前是宁婉赖在王府当中不愿意离开,现今却是想离开这东郡王府也寸步难行了。每每她对宁薇提起自己想回到忠烈侯府去,却见着宁薇一脸语重心长,笑着握着她的手道:“王爷托付了我给妹妹找一门好亲事,待他回来好给你保媒,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我怎能辜负王爷所托,再说了母亲不也甚是着急你的婚事了,我做姐姐的怎好坐视不理呢?”
宁婉想要往忠烈侯府中传达消息,让母亲想办法把自己给弄出去,身边伺候的丫头霎时间却全都一个个装聋作哑的,只敷衍对她说,王妃定会向夫人传达小姐在王妃一切都好的,也会问好的,姑娘且安心在府中住着,待王妃给找一门好婚事。宁婉如今于这东郡王府当中,形影独立,没有一个可以依仗的人,就是向外求救也不行,形状如同瓮中之鳖,进退维谷。
年节时候,即使男主人不在府中,该过的节还是得过。王妃对于王府当中仆下是从不苛待,早早就让兰姨准备了年节钱派发下去,还吩咐了后厨把吃食准备得丰富些,让还留在府中守岁的仆从都能好好过节。
苏言现在将近周岁,王妃一有空便扶着她的小手让她学步。苏言当了这么久奶娃娃,憋了这么几个月,简直恨不得脚丫踩在地面上头马上能跑起来,只恨现在她这小腿软绵得很,不怎么能使劲站稳,只能攀着王妃扶她的手慢慢的站稳,最强也不过有些歪扭的往前面走一两步而已。
王妃那边乘着苏言不注意的时候,故意试着松了手。苏言那双没什么力气的的小脚站不住,一下迎面扑到了床褥上边,软绵厚实的被褥垫着虽说摔着并不疼,但苏言还是气呼呼的嘟囔了句:“娘亲坏坏。”
听着女儿奶声奶气,唇齿不甚清晰的抱怨了句,王妃乐坏了直捂着嘴巴笑,笑罢了便扶起女儿,将她抱起来让其坐在自己怀里头。苏言这会儿头发已经不少,柔顺细密,比一般周岁的孩子长得好。王妃特地拿了串了银铃铛的红头绳给她扎了两个小啾啾,走起路来一动就会叮当作响,衬着玉白透粉的小苹果脸,格外好看。
“娘亲逗言言玩儿呢。”王妃说着抱着女儿,亲昵的往她粉嘟嘟的小脸上边左右各亲了口。
房间外边有些动静,一个通传消息的侍女垂首恭敬的进来了。兰姨打起帘子出去瞧是怎么回事,低头听了那侍女通报的消息,脸色有些变化,才走入内间轻声对王妃禀告道:“娘娘,夫人到府上来了,现在外头求见您。”
王妃听着这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马上出去的意思,依旧抱着怀里的女儿,伸手细心的整理她的小衣裳和小鞋子,年节新作的水红色袄子,贴身又保暖,小郡主穿着跟个小福娃娃似的。
“需要把朝晞院那位请出来吗?”兰姨贴近王妃身旁,垂首轻声问道。
“不,我并没有打算放人。从前千方百计的进来这后院,现在岂是她们想走就能走的?不急着出去,让母亲自己待会儿冷静清醒一些,省得总是头脑发热,做这些妄想,把别人都当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