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懂，安歌怎会不懂。刚刚斗鸡似的气焰也消沉下来，恭恭敬敬朝颜舜华拜了一拜便越过画笙走了进去，脸上灰败无比。
“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路昭华醒了？”画笙满心希冀的问道，却看他摇了摇头，“是我太高估自己，爹爹做不到的事情我如何能做到，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我不一样束手无策，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早在百棠谷的时候，我千里迢迢赶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还是没用。回来以后又是焦头烂额，我早就料到今日。”颜舜华叹了口气靠在这木头钉作的篱笆上，“说起来这里应该有你感兴趣的东西，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冒着嫩芽的茶树，整齐田畦里的白菜，由山上引过来的水带动了风车，还有整片整片的桃花、桂花林，甚至还有圈养的山鸡、黄狗，最后边还有一座茅草屋。
四角悬挂着西域传来的解忧灵，风过声起，清脆悦耳的声音是否能将飘零四海的魂魄带回家乡？画笙不知，但愿虔心祝祷，所有人都有家可归。
“如今不是结茶开花的季节，等春来的时候这里怕是要成为人间仙境了。”颜舜华大喇喇的坐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说起来酉学也快开课，女子国试也要提上日程，你准备的如何了？”
“我幼年也曾习得百书，拾起来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且女子国试偏技艺，竟还要考绣花，这个怕是有些难。”画笙坐在他身边，一脸的苦大仇深，“倘若主考官瞎了眼，我便可夺得第一。”
颜舜华轻轻笑了两声，你想要什么，路昭华都会替你办到就是。他怎么会舍得你受委屈，在他看来你若屈居人下便是对你对他的侮辱，而且那主考官早被他约到红楼喝花酒去了。
宜苏生生把杳杳苑绕了一圈才找到闲聊的两个人，提溜着画笙的脖领子让她起身站到自己身后，以一种老鸡护崽儿的方式防着颜舜华这只鹰，“你为何跟画笙单独相处，居心何在？”
“我惜命的很，这种话可莫要传入路昭华耳中了。”颜舜华走上前两步揉了揉炸了毛的宜苏，直到揉的他脸颊发红才停手，“他有没有醒啊？”
宜苏摇摇头，垂头丧气的说道，“睡的也不大安稳，皱着眉头，还时不时蹦出来两句话，可惜说的太快，听不大清。”
“钱庄的事情还未彻底解决，路昭华就拜托你了。走了，六公子。”路昭华拎起宜苏的脖领子扭头就走，画笙瞅着要比宜苏提溜自己轻松自然的多。
兜兜转转还是陪在他身边照顾，拧干了汗巾里的水给他擦擦脸、擦擦手，滑过眉间的时候竟看他眉头舒展开来，依样画葫芦，他紧攥的拳头也张开了，“到底是一伙子糙汉子，只懂得表面上的东西。”
晌午时候安歌端着熬好的中药进来的时候，便看见画笙捧着书在路昭华身边读的正起劲，忍不住伸出脚踹了踹她坐的凳子，“王爷好不容易休息会儿，你也不知道安静一些。没人强迫你守着，不愿意呆在这儿就出去。”
画笙切了一声将手中的书放下，想起身接过她的药喂给路昭华，谁料她侧身躲了过去。画笙也不能上去夺，便坐在一旁看着她怎么喂给路昭华喝。
暖玉做的勺子送到嘴边，可路昭华依旧双唇紧闭。安歌别无他法，只能寻求西山的帮忙，画笙看他们又要依法炮制早上颜舜华他们的办法，走上前把药夺过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若是呛坏了怎么办，谁赔？”
画笙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然后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路昭华嘴边，“张开嘴喝药，不然就又要灌进去了，怪叫人心疼的。”
无人料到路昭华的嘴真的张开了，但双眼紧闭并未醒过来。这个是没办法解释的一种东西，姑且称为心有灵犀吧。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你醒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你醒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画笙捧着宜苏新刻的竹简摇头晃脑，比起纸张，她更喜欢竹子触手温润的感觉。幸得他有心，不用提出来便做好了。
路昭华就在这郎朗读书声中醒来，睁开眼便看到这么鲜活的画笙，只觉得自己还身处梦境之中，动了动嘴发出嘶哑无比的声音，“是画笙啊。”
声音喑哑的画笙要哭出来，可还是无比的庆幸与欢喜，抛下竹简便凑了过去，“你怎么才醒啊，我都等了三五日了。”
努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嘴角费力的扯出一抹笑，“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杳杳苑可还合你心意，宜苏有没有带着你到处走走？”
“既是你费心建的园子，便要你来带着我看看。可要喝水？”画笙见他点点头，便扶着他坐起来，往身后又垫了两个软枕才回过身去给他倒水。
如若知道苦肉计管用，何必走那么多弯路。路昭华接过茶杯将水喝干净，觉得胸膛里的沉闷与疼痛也散去不少，“颜舜华与宜苏呢？”
说起他们，画笙便想起归来钱庄的事情，脸上的笑意尽数逝去，颓着一张脸，“钱庄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都是我混蛋，作天作地到让你收拾残局。”
“定是颜舜华跟你说的，对不对？他不过是唬你的，归来钱庄是我抛出去的一个诱饵，毁了也无关大局。我跟沈善书的博弈刚刚开始，画笙就安安心心的准备国试好不好？”路昭华轻描淡写略过以减轻画笙心里的愧疚，归来钱庄是他的心血，更是他练起来的第一个旗帜，怎会不惋惜。
“先不提这些烦心事，愧疚也先放在后面。你刚刚醒来不宜操劳，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做。”画笙怎会不知他在安慰自己，不过也照单全收并且很快转移了话题。
“小米南瓜粥如何？”路昭华本不想让她离开，可瞥见窗口的人影便改了主意，“只喝些粥就好，别的暂时不想吃。”
眼瞅着画笙被支开，西山便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一摞信函，“都是那边传来的消息，只不过都是些草包，什么也打探不到。归来钱庄的细作已经查出来，依照颜公子的意思把他放回去，已经被杀了。”
“不过都是些意料之中的事情，同济钱庄如何？”路昭华靠在软枕上略有所思，这沈善书下一步该是做什么。
“皇帝派人慰问，被颜公子挡了回去。说待您醒来，还请入宫一趟。”西山摸不清这两兄弟的相处模式，说是敌人却有情意，说是亲人却有深渊般跨不过的嫌隙。
“百棠谷的事情也要摆到明面上来说一说，我倒要看看他会拿什么搪塞我。”思及此便又忍不住咳嗽两声，“安歌不是来了，让她进来。”
安歌在门外自知逃不过，只能掩了面纱走进去，“安歌见过王爷。”
路昭华抓起一旁的茶杯便扔了过去，“说吧，是打算告诉我这几日吃多了些，所以胖成这样？还是打算告诉我，是为了给我解毒又拿自己尝试？安歌，你跟着我不是一两天了，如今情分已尽，你好自为之吧。”
“不，不是这样的。过几日便会消下去，安歌再也不敢了，还求王爷网开一面。”两腿一软便跪了下去，安歌也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当初我救你一命，凭你所作所为也已经两清。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他日相见也不必用敬称。”路昭华闭眼小憩，此事也没有再商量的余地。
画笙用帕子垫着砂锅从厨房出来，便看到银杏树下的安歌，眼睛里尽是哀伤，“我那几句话不过凭空捏造，你左耳进右耳出就是。犯不着我欠了你几吊钱的模样。”
安歌摇摇头一言不发的侧身冲她行礼，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从今往后我也可称王爷一声他，只是从今往后大约夜不再有见面的机会了，还望顾姑娘照顾好他。”
画笙木讷的点点头，瞅着安歌决绝的转身离开，路昭华莫不是把人家赶走了，还是找个机会去问问西山吧。
路昭华看她小心翼翼的用木勺子把粥舀出来，盛进暖玉碗里然后端过来，“果真是病中的人面子最大，你还从未对我这般和颜悦色过。”
“王爷位高权重，小女子屈辱行事忍辱负重，哪日也让王爷为我鞍前马后。”画笙也难得的开起了玩笑，劫后余生可不是要开心一些，“说起来以前是我不对，狠心伤了你得情意。可我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觉得你对我有恩，可我也要不起你的情，总想着离远一点挺好的。”
“以后不谈这些，咱们顺其自然。你大可把我当做宜苏那样的身份，我也不会僭越。”路昭华心里已经有了把握，自然不急在一时，还是先把人哄到身边是正道。
“若是如此，自然最好了。”画笙眼睛弯弯的却又感觉到心里有一个地方空荡荡的，不过她也来不及注意这些，手中的粥就要凉了，“快些喝吧，等晚上再给你做点别的吃。”
“好。”
颜舜华跟宜苏赶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午睡的光景，小心翼翼推开门，只看到路昭华在榻上睡的安详，而画笙就趴在床榻上，头发散在被子上无比的和谐。“咱们来的不合时宜，先去后厨找点吃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