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个小厮合力将灵柩抬上车子,顾淮洛一言不发的跟着,扛着白帆一双眼睛木讷的不行。
念着沈氏及慎儿有孕,无需参加这般晦气的葬礼。而江氏又只是姨娘,不需要画笙她们一步一步跟着去墓地。
马车摇摇晃晃,许是天气阴沉带的心情也沉闷,颠簸的画笙要吐出五脏六腑来。宜苏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也不嫌弃她呕出来的污秽,“不如回禀了爹爹你身子不适,先回去吧。”
“三哥沉稳的不太正常,咱们还是跟着去一探究竟。虽说她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但你我不能落得个不孝的名声。”画笙接过红袖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拿帕子擦了擦便直起身子回了墓地处。
果然如画笙所料,顾淮洛躺在棺材顶上等着小厮们把坑填起来。他闭着眼睛不看任何人,打定了赴死的心意。顾萧怒其不争,吼了两句就真的让小厮填土。
而顾风晴、顾萤尘她们可以说是跟顾淮洛一起长大,此刻也只是冷眼旁观。顾玲珑与顾佳音跟他没有情意,而且已经吓得哆嗦了,哪还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倒是邱氏拦着小厮不许动手,可四五个小厮,她一个人怎么拦得住。
宜苏大喝一声叫他们住手,然后走到顾萧身边好言相劝,“三哥他一时失了心智,爹爹何必跟他置气。而且若今日三哥真的折在这里,顾府名声传出去又该如何?”
画笙看着那口棺材只觉得头晕眼花的,但还是抑制住心里的害怕走到旁边蹲了下去。“姨娘生前最放心不下三哥,屡次找我,说让我同你亲近一些,教你一些为人处事之道。而且她一早把你送去夫人膝下为的什么?并非不爱你,疼你,而是知道你跟着夫人便是府中嫡长子,夫人娘家势强,你跟着她才不会输给任何人。”
顾淮洛依旧不为所动,继续闭着眼躺着。身上的土埋了薄薄的一层,很快他就要去见娘亲了。画笙知道顾淮洛心性不坏,稍加引导便可走入正道,便滑下去也站在棺材顶上,凑到他耳边说道,“姨娘死的冤枉,你不想替她申冤吗?”
眼睛突然睁开,顾淮洛起身坐起来,抿着唇点点头。先扶着画笙上去,自己才爬了上去,然后吩咐小厮可以盖土了。“画笙劝我两次,我都记在心里。”
“我唤你一声三哥,便没把你当外人。更何况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画笙弯着眼睛勾了勾嘴唇,便依着规矩走到最后边,继续跟着起灵人的命令,跪下起身,跪下再起身。
次日天放晴,府中的白绸也尽数取下。画笙眯着眼睛站在太阳下,心情不要太好,伸了伸胳膊,踢了踢腿,打了个哈欠,“六哥,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宜苏切了一声便从院外走进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背后长了眼睛,我不过来了片刻,你就能感受出来。”
“每个人脚步声不同,你轻功不大精进,走路还有细微的声音。双脚不会距离地面很高,拖拖拉拉的很好辨识。”画笙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快送进口中时便又停下,“已经半月了,路昭华还没回来?”
“听说已经在往回赶了,中间大约有事耽搁,所以还未回到京都。干嘛这么上心,莫不是……”宜苏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脸慢慢变红,特意没把话说完。
“我才不是上心,只是随口问一句。毕竟他去的地方是百棠谷诶,那可是我家。”画笙撇了撇嘴将头扭到另一边,只觉得耳根处都烫的可怕,她莫不是病了吧?
“得,说正经事。爹爹派人来告诉我,说三哥不吃不喝两天了,让你我一同过去劝劝。”他跟顾淮洛是死对头,何时关系变得这般亲密了,百思不得其解。
“正有此意。”画笙起身回了屋子,捣鼓半天拎出来一个食盒,“尽是些滋补的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宜苏心里更加不满,可念及顾淮洛是病患,便也没说什么。画笙如同摸陆飘家那只黄耳摸了摸他的脑袋,“六哥乖,这好东西都给你留了一份儿。”
敲门声又想起,顾淮洛躺在榻上只觉得吵的头疼,随手抄起床边的矮凳丢了过去,“我谁也不见,都滚。”
“那个,我是来给你送些吃的。吃不吃的,好歹你也让我看一眼放心啊。”顾风晴巴不得他不开门,省得他把怒气撒到自己身上。
顾淮洛一听是她便觉得头更疼了,“我谁也不见,你走吧。”
顾风晴已经完成娘交代的任务,便挎着食盒扭着腰下了台阶,冤家路窄,正好碰上顾画笙他们,“淮洛说谁也不见,六弟跟七姑娘还是原路返回吧。”
“见与不见都要尽力一试,大姐若是有事,就请先离开吧。”画笙懒得同她纠缠,同她擦肩而过径直上了台阶,“三哥,我是画笙啊,你要不要吃些东西,我亲手做的。”
顾淮洛听到画笙的声音赶紧把手中攥着的绸布压在枕下,然后起身开了门,“你怎么来了?”
顾风晴见人家轻轻松松把人叫出来,只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哼了一声便气呼呼的离开了。
宜苏见她离开这才上了台阶进屋坐下,“爹爹记挂你,让我跟画笙过来看看。没了你,他蒸汽忙的跟陀螺似的停不下来,咱们顾家还指望着你过日子呢。”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千里送桂花
第一百二十八章千里送桂花
最是南国好风景,落花时节故人归。
十六日,一日不多一日不少。清早推开窗户便看见树下那个肩膀上有落花的人影,似乎是困极了,撑着桌子便睡着了。
当是宜苏把人都支开了,不然这人怎的这般光明正大的呆在院子里。画笙拿起架子上的披风,轻手轻脚的推门出去走到他身旁。
本想伸手给他披上点东西,却没想到他根本没睡。画笙猝不及防被他揽入怀中,以一个极其亲密的姿势坐在他腿上。
路昭华将脑袋埋在她脖间,张嘴咬上去,尖利的虎牙细细磨着娇嫩的皮肤,好想拆吞入腹,带回去藏起来。
画笙一动不敢动,这也太亲密了。而且路昭华竟然咬自己,脖子几乎被他一手握过来,她十分怀疑是否自己一动,他就把自己掐死了。
待终于解了相思之苦,路昭华才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与她耳鬓厮磨,“听宜苏说,你很挂念我?”
画笙僵着身子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路昭华,你,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这样很不舒服,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这么对我。”
“画笙,你可还记得临走前你去送我,我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路昭华双手穿过她,握住她的柔嫩小手小心把玩,“是你自己送上门来,我怎么会放过你。”
“你于我有恩,我去送你也在情理之中。路昭华,你不能这么对我,你难道还想强抢民女吗?”画笙努力想跟他保持距离,可自己退一步,他进一步。
路昭华听了她的话噗嗤一声笑出来,“从不知画笙口味,没想到喜欢这种调调。那今日画笙可做好准备被我抢回王府了?”
“你何必曲解我的意思,你明明知道我……”画笙还未说完嘴就被人堵住,呜呜呜的说不出声音,便开口狠狠咬了上去,知道嘴里传来铁锈般的血腥味,她才悻悻的住了口。
“这张嘴总是说出我不喜欢的话,既然如此,那就听我说。百棠谷很好,人都很好,后山的桂花也很好,我给你带回来一些,你可以做桂花酱,桂花糕,桂花酿。只是不许忘了我那份,千里迢迢带回来,不容易的很。”路上几番遇袭,死了不少兄弟,回京都的路是鲜血铺就,一路走的异常艰难。
“墓碑我也打扫的很干净,没有一丝尘土。只是死去的人怎么都回不来,画笙啊我,你是当真忘了我吗?”路昭华若是知道自己有一天栽在西山手里,当年肯定不会在猛兽爪下救了他。
路昭华的脑袋无力的垂下来,禁锢着自己的手也突然失了力气。画笙扭头一看却是西山把他打晕了,怒气冲冲问道,“你这是为何?”
西山劈下去的手还停留在空中,收回来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王爷他好几日未睡,又得了风寒,整个人热的跟火炉一般。回来以后还偏偏要来这里,我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听他解释完画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我院子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点晕了,省得碍手碍脚的。我自己也弄不回去王爷,姑娘施舍个地方,让王爷歇一会儿吧。”西山抬起路昭华的胳膊把他架起来,还是有些后怕路昭华醒来会拿自己怎么样,“那个,还有件事要劳烦姑娘,我这般以下犯上实在是事出有因,姑娘还要帮我美言几句。”
从前也不知西山这么贫嘴,当下也只能点点头,拾起滑落在地上的披风示意西山跟着自己来,“东厢还空着,只有六哥住过被褥什么都是新换的,先让他在这儿歇会儿,我去熬药。”
“别介,怎么能让姑娘干粗活。您把方子给我,我去就好。六公子马上就到,您在这儿等他一会儿吧。”西山没这个胆子守着路昭华,虽说他高热不退可把自己弄个半死还是轻轻松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