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态,老和尚隐隐生出惧意,“没有。”强自镇定,继续他漫无边际的谎话。
换来陌无双阴冷的低吼,“那这血是什么!”
老和尚答不上来,季凝霜一见情势不妙赶紧上前,将老和尚护在身后,解释道,“是她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怪不得父亲。”
都这个时候了,季凝霜还要把错推到斐苒头上,真当陌无双是傻瓜好戏弄。
“滚。”陌无双不屑看她,说完更是抬起一掌,直接将这个碍事的女人打飞。
“霜儿!”老和尚急了,顾不得自身有伤,踉跄着朝她跑去。
岂料才迈出几步,老和尚倏地回身,撒出手中药粉,一时间形成淡淡白雾。
立在这道白雾中,陌无双眸底划过什么,却是在下一刻消逝,身形虚晃,最后被老和尚擒获。
“哼!”老和尚面露狰狞,“如此掉以轻心,怎能担起大任!还是交由为父来做这把龙椅吧!”
而后又瞪向季凝霜,“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差点坏了为父大计!”
季凝霜担心陌无双要紧,压根没把老和尚的责骂听进去,“父亲,您接下去准备怎么做?”
若是换作之前,老和尚会继续痛斥她,可今日老和尚最重要的目的即将达成,心情大好,故而看了眼双眸微合的陌无双,得意开口,“当然是先收了他的内力。”
什么?!季凝霜大惊失色,“父亲,您不能这么做啊!”
“混账!”老和尚不悦,“他既是为父所生,就应该懂得孝敬为父,不过是区区内力而已,要不了他的命!”
发现季凝霜还欲纠缠,老和尚面色变冷,“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若是被为父知道你生出异心,为父会连你也一并收拾了!”
到嘴的话悉数咽下,季凝霜乖顺垂眸,“女儿不敢造次,父亲说什么便是什么。”
二人重回茅草屋,老和尚将昏迷中的陌无双丢到地上,“你去外头把门。”
闻言,季凝霜暗自咬牙,面上却是不显分毫,“是,女儿知道了。”
之后守到门口,季凝霜望了眼青灰色的天,细细密密的云将日光完全遮挡,心中异常烦闷。
无双,如果你没了内力,变成普通百姓,到时会否愿意多看我一眼?又或者还是只念着那个已经死去的妖女?
季凝霜思绪纷纷,屋内突然传来老和尚凄厉的叫声。
“父亲?!”季凝霜一个激动,顾不得其他连忙推门入内。
就见老和尚面露痛楚,倒在地上口中不断吐出黑血。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季凝霜上前扶起老和尚,同时发现陌无双安静的躺在原地,显然这一切不是他造成的。
老和尚大口喘气,“怎么会……这样!”
季凝霜不解,“到底出了什么事?您为何会受伤?”
然而老和尚不答,擦去唇边血渍后,推开季凝霜,“出去守着,没我吩咐不准擅自入内。”
“可是父亲,您都这样了……”
“出去!”
无奈之余,季凝霜退到门外,只不过一颗心揪起,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幸好这一次老和尚没有再发出惨叫,随着时间流淌,屋内始终安静异常。
季凝霜等了两个时辰,眼看天色渐暗,头顶传来阵阵响雷,“父亲……?”季凝霜试探性敲门。
没人响应,也不知里面的人到底听没听见。
犹豫片刻,季凝霜决定继续敲门,却是听见附近草丛传来轻微响动。
难道有人来了?可父亲正在吸取兄长内力,现在最是经不起打扰。
出于这点,季凝霜浑身戒备,一双美眸来回扫视,“是谁在那?快出来!”
等了一会,一只雪色绒兔从草堆里蹦跳着跃过,季凝霜一愣,而后失笑,“原来是只兔子,害我虚惊一场。”
因着兔子通体雪白,季凝霜少女心起,上前将它抱到怀里,“小家伙,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兔子鼻尖嗅动,在季凝霜脸上划过,惹得她心头变软,也就未有发现隐在草丛中,两双乌溜色的圆眼,无声转动,在落至季凝霜身上时,瞬间变得凶恶。
‘轰隆隆—’又是一声响雷,季凝霜紧了紧手中雪兔,“父亲,我可以进来吗,外头要下雨了。”
随着她话落,单薄的门板忽然大开,‘嗖’地一下老和尚从内跃出,速度快过闪电,季凝霜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在定睛看清后,季凝霜先是一喜,很快露出焦色,“父亲……您成功了?”
老和尚满面春风,连眉宇都看上去年轻不少,“恩,陌无双的功力已为我所用,当今天下,再没人能是我的对手了!哈哈哈哈!”
朗声大笑,似有内力倾泻,周围随之涌起狂风。
季凝霜掩住口鼻,不禁朝屋内偷偷看去,陌无双仍旧躺在地上,只不过脸色比先前更加煞白,好似一具没有呼吸的尸体。
不!无双你怎么了,快醒醒啊!季凝霜在心底咆哮,不觉间指尖掐入雪兔皮毛,雪兔吃痛,咬了她一口后慌忙逃脱。
见此,老和尚眯眼,“没用的东西!他没死,不过是内力突然尽失,会虚弱上一段时日。”
季凝霜明显松了口气,“父亲,快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季凝霜转身入内,将躺在地上的陌无双扶起。
老和尚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对这个女儿,他第一次生出防范。
人就是这样,在无权无势的时候,不会有多的想法,一旦得了能耐,便会处处疑心,生怕一个不慎,便会遭人暗算错过半身荣华,因此哪怕最亲近的骨肉,也不得不多做戒备。
这一天大雨终是磅礴落下,老和尚没急着去都城夺权,反正一切都是他囊中物,什么时候要,全看他心情罢了。
此时季凝霜守在陌无双身旁,想要抚摸他的俊容,碍于老和尚在,她只得将情绪统统掩下。
“父亲,兄长什么时候会醒?”
老和尚微微抬眸,“不知道,也许今晚也许明晨。醒了后为父会让他替你治病,毋须担心。”
“那……女儿病愈之后,父亲会如何处置兄长?”季凝霜又问。
老和尚面色凝起,不带感情的回道,“打入天牢,终生不得释放。”
季凝霜身形僵住,幸好背对着老和尚,一时半会看不出异常,但手指紧攒床褥,咬住下唇,直到丝丝腥味在齿尖弥漫。
窗沿在瓢盆大雨的侵袭下逐渐浸湿,屋外响雷阵阵,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持续许久。
两双乌溜色的眼早已不在草丛附近,借着雨势悄无声息的快速游移,在某人面前停下,‘嘶—’蛇信子吞吐,发出危险讯号。
“再等等,不是还没找到她么?就让那对父女再快意几天,不急。”男子淡雅如雾,眉宇间隐有浅浅‘川’字。
话落,他身旁之人紧了紧拳,堪堪下压怒气,“你们继续去找,务必找到她的踪迹!”
‘嘶—’两条蛇像是回应般发声。
然而刚要离开。
“等等!”又有第三人上前,“让它们着重搜寻崆?山,地势图上越是没有的地方,越是可疑!”那人语调铿锵有力。
淡雅如雾的男子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欣慰,“你长大了,做事不再鲁莽,很有主张。”
对方笑笑,“呵呵,一直有主张,只不过从前都用在行兵打仗上,现在听了她的话,更长进了而已。”
两人相视,最后皆露出一抹宽慰。
……
半夜,雨势渐小,淅淅沥沥碎落在屋顶,响声不大,却能扰人心境。
老和尚安静打坐,自是顾不得这些,但季凝霜心有旁骛,眼看陌无双迟迟不醒,她愈发焦急。
兄长,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还不醒?
于是趁着老和尚不注意,季凝霜偷偷握住陌无双的手,触感一片冰凉,吓得季凝霜眼底泛出泪光。
不知是不是她掌心传去温度的关系,不多时,陌无双睫毛微微颤动,眉随之轻蹙。
兄长这是要醒了吗?!季凝霜大喜,握住他的手愈发用力,“兄长?!”
陌无双睁开眼,眸底不再猩红,但也没了往日星芒。
“太好了,您终于醒了!”季凝霜激动之余,竟是将陌无双的手贴放到自己脸上。
这一幕落入老和尚眼中,“混账!”不禁呵斥出声。
季凝霜这才意识到失态,赶忙松开,一双眼仍旧紧盯陌无双。
陌无双昏睡了好几个时辰,醒来后第一眼便看到季凝霜,轻蹙的眉下意识紧皱,“你……”
一个字出口,陌无双神色突然变得怪异,不敢置信的抬起指尖,愣愣看了半晌,“我的内力?”
“哼,已尽数为老夫所有!”老和尚蓦地起身,不说为父只以老夫自称,可见对陌无双,他没有半点情感,先前种种不过是伪装。
陌无双似是缓不过神,迷茫的看向老和尚,“你取走了我的内力?”
轻松盗取他人成就,老和尚反而面露得意,“老夫于你有生育之恩,你理当尽孝。一点内力而已,还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