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蒙面人半跪在地,不敢抬头看陌无双,继续启禀,“尊君,属下这次是有个……重大发现。”
“恩。”陌无双淡淡应声,坐到桌案旁,和往常一样提笔在奏章上留下文墨。
与之而来的,是虎墨沉香在殿内逐渐弥漫,伴随陌无双几缕碎发落至胸前,远远看去,男子如同画里走出,清雅,淡然,似是没有任何人或事能让他打破从容。
直到,“藏经阁内的那名女子,很可能是斐然。”蒙面人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出一句。仍旧低着头,然而等了半天,蒙面人也没等到陌无双回应。
不禁生出疑惑,于是蒙面人稍稍抬眸,下一刻整个人彻底怔住。
墨香犹在,但陌无双手中狼毫安静的躺在桌案上,未有滚动,也就意味着自己刚才话落,他的尊君,天涯海岸至高无上的尊君,已然失魂。
“尊君……?”蒙面人忍不住开口。
炎凉县
韩艺卿遭到一波重击,此时半跪在地,“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韩世月……你就休想动她分毫!”
而在山脚下,又有几个无辜乡民接连被活活烧死。
燕秦再不能忍,将从不离身的墨玉丢至山脚,“杀!韩武国的人一个不留!”鲜少大喝的他,这一刻竟是暴怒出声。
最终两国军队交战。一方为保护无辜民众,另一方则是不管不顾的见人就杀。
喧嚣声,叫喊声,百姓的凄厉声,很快混合在一起,传入韩世月耳中,男子轻舔薄唇,眸底嗜血之色再现。
“朕还以为只有自己变了,原来有些人为了自保,竟也能枉顾他人死活,呵呵~,有趣当着是有趣!”
一句明显在说斐然为自保,到现在都不肯现身。
山洞内,韩幕辽抱着她,面前是黑漆漆的石壁,没有路……已经……再无路可前行了!
绝望的闭上眼,韩幕辽清楚知道,今日在劫难逃,尤其是斐然,一旦落入韩世月那个疯子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呃……”某女发出一声呜咽,额上是细细密密的汗水。
陌无双……陌无双……
意识愈发模糊,某女身体滚烫,呼吸也跟着愈发凌乱。
韩幕辽紧了紧手臂,“斐然不怕,我这就想办法救你……”
‘噗呲—’一声,锋利的剑刃没入胸口,韩艺卿冷峻的眼有瞬间放大,然后笑笑,未有低头,反而朝刺入自己胸口的韩世月看去,“我说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动她分毫!”
说完,韩艺卿握住剑身,竟是当着众人之面,猛地一拔,鲜血瞬间四溅,韩艺卿大吼一声,疯了般对韩世月发起攻击。
只可惜……他已身形不稳,在韩世月强大的内息面前显得不堪一击。
不出意外,又是一剑没入他骨血,而且这一回刺入的……还是刚才那个伤口,位置也还是韩艺卿胸前。
见此,韩世月唇角轻勾,“怎么样,滋味可好受?”
燕秦身后的士兵,有人倒吸口冷气,同样的伤口一再被刺!那可是比伤口撒盐更为冷酷的做法啊!
韩艺卿却是又一次笑了,“……原来……一剑穿心……也不过如此……呵呵……体会两遍又如何……能和她有过同样的经历……更甚者还多她一次……,本王……觉得……甚好……!”
韩世月闻言危险的眯眼,狠狠拔出利剑,接着冰寒发声,“那你就到地下慢慢甚好去吧!”
“呵呵……”轻到几乎无声的一笑,韩艺卿眸光一点点变暗,坚毅如他始终维持半跪姿势,没有倒地。
“韩艺卿!”燕秦不顾士兵阻拦,猛地冲上前,“不能死!你不能就就这样死了啊!”疯狂摇晃对方,燕秦眸底是滔天怒火,“七星龙将之首!你就是这样欺名盗世的吗?!两剑而已,才两剑啊……”
没用,韩艺卿双眼已经合上,明显是……去了。
燕秦紧咬牙关,愤怒地朝韩世月瞪去,“你这个疯子,丧心病狂了吗!连自己的亲侄儿也下的去手!斐然一旦知道,定会亲手替韩艺卿报仇!”
换来韩世月朗声大笑,“哈哈哈,报仇?燕秦啊燕秦,枉你一世英名,朕还一直拿你当对手来看,竟然不知她早已被陌无双废去一身内力,所以现在的她和你一样,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罢了。唉,真是蠢,没想到连你也会有愚昧无知的一天。”
“你说……什么?”耳边是不断响起的厮杀声,可燕秦只觉万籁瞬间俱静,不敢信,讷讷问出一句,不稳的后退半步,“不会的,你胡说……”
燕秦话落,韩世月不屑的睨了他一眼,“朕胡说?呵呵,你何不亲自进洞去看看,到时不就知道,究竟是朕胡说,还是陌无双真已做出连你都闻之变色的冷酷举动。”
燕秦再次后退,身旁是半跪在地没了气息的韩艺卿,身后是那个幽深山洞,所以他……真要进去吗?
没有迟疑,燕秦当下做出决定。
“韩世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无论此事真假,朕都不会踏进洞穴,连同你也休想进去阻止斐然离开!”燕秦坚定出声。
不能中了韩世月计谋,如果自己现在进去,韩世月势必紧紧跟随,万一里面没有其他出口,斐然未能逃脱,岂不是正中韩世月下怀!
对此,韩世月冷笑着说道,“呵呵,就凭你,和你身后的这点人,也妄想拦住朕?笑话。”
举剑,韩世月周身散发出强大内息。
下一刻,“住手。”有人突然制止出声。
所有人朝洞口看去,就见韩幕辽面色沉痛,抱着一名女子缓步走出。
燕秦飞快上前,“疯了吗,快带她……”
话未说完,可燕秦再发不出一声。今日韩幕辽和韩艺卿会出现,燕秦全程不感意外,毕竟这二人失踪半年,和韩世月一样,燕秦也笃定他们和斐然在一起。
但……韩幕辽手里的人是谁?!
粗布麻衣,容貌尽毁……?!而且就算紧闭着眼,也可以看出她痛楚万分,明显是得了重病。所以……所以炎凉县感染疫情的人,就是斐然?!就是这个满面疤痕的女子?!
无巧不巧,在燕秦晃神的档口,“呃……”某女发出一句怪异的呜咽。
燕秦不敢置信的撑大眼,这……,她莫非还……失声了?!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斐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燕秦愣怔,韩幕辽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异常痛楚。
好半晌,韩幕辽方才继续动唇,“不止你看到的这些,她还……得了痴症……”
什么?!还有痴症?!
燕秦瞳孔骤然紧缩,“是谁?到底是谁害得她?!是不是你,韩世月!”
可当燕秦愤怒的看向那位嗜血成性的韩武帝君,发现韩世月眼底也有着一抹难掩的疼惜,口中更是在轻声自语,“痴症?怎么会……痴了呢?”
气氛有片刻凝重,之后韩幕辽压下情绪,刚想开口让他们先别斗了,就是有天大事,也得先治好斐然的疫情再说。毫无心理准备的,韩幕辽发现就在燕秦身后……,某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半跪在地,胸口在汩汩冒血,双眼紧闭,面色灰白,明显是……没了呼吸。
“艺……卿?”韩幕辽大脑一片空白。
他仅剩下的最后一个亲人,这是怎么……了?
“艺卿,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跪着?”韩幕辽讷讷出声,薄唇隐有颤抖。
抱着斐然上前,韩幕辽依旧回不过神,“艺卿?说话啊,为什么跪着?!快回答我啊?”
见此,在场除去韩世月,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动容。
“艺卿,你不是说让我带斐然走么?但你知不知道,里面根本没有出路,所以我只好来找你,就像以前遇到难办的事情,我都会找你一样,可你现在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看我?恩?”
说着说着,韩幕辽声音不稳,薄唇抖动的愈发厉害,“你这样的话……,我要怎么办?我……一个人该怎么照顾斐然?你不在……我做不到,是的,我一个人真的做不到!快睁开眼啊!万一打雷,万一隔壁那些丫头又过来,你要我……独自去应对么?”
与此同时,韩幕辽脑中不断浮现过往,没有身为太子和称帝时的任何片段,有的只是这短短半年内,最平凡也最温暖的回忆。
和常年待在宫里的韩幕辽不同,韩艺卿带兵打仗,三人来到炎凉县后,其实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位昔日武将在照顾自家兄长和痴傻的斐然。逐渐的,韩幕辽习惯了这种生活,不能缺少斐然的生活,亦是不能缺少韩艺卿的生活。
可……怎么突然就变了呢?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不会说话,也再不会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人前,而是安静到……好似睡着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滴温热液体从韩幕辽眼中缓缓坠落,男子终是痛苦的合上双眼。
“呃……”某女觉得脸上突然变暖,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的触感,但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是眼泪,没错就是眼泪。
于是勉强睁开双眼,落入她眸底的,是那个半年来整日出现在身边,对她起居照顾到无微不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