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命要紧,还是他人过错要紧?如果是后者,那韩幕贞啊韩幕贞,你怕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落入左尊手中,才会恶人先告状,为求……自身清白。
这一晚,浅羽手里抱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出现在王府门口。
本想麻烦世子安排后事,岂料尚未入内,远远就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
“尊……尊君!”这一刻,向来处事不惊的浅羽声音变得颤抖。
陌无双抬眸,扫了一眼他手中女尸,很快了然。
“韩幕贞无碍,本座已将她安置在王府。”
可浅羽听后竟是扑通跪地。
“属下……有罪!望尊君责罚!”
陌无双轻叹口气,“罢了,你想说的本座知道。”
韩幕贞刚才所言燕云尘听出其意,陌无双自然也听的明白。
因此并不打算责罚浅羽,对他接下去要说的话,亦是猜到大半,多数是韩幕贞行为不当,掌掴他人,言语恶毒,贪恋权势等等加在一起,从那日天寒宫大公公口中,陌无双已然知悉。
失望,寒心,还有对老尊君的愧疚,未能将他后人导入正途,是陌无双有生以来最大的遗憾。
此时浅羽一脸讶异,“尊君……您是如何知晓的?”
陌无双笑笑,并未回答。
“那……对韩幕贞,尊君可会作出惩处?”
浅羽话落,陌无双缓缓朝他看去,“惩罚,岂非更加愧对恩师。”
“但是……”浅羽紧了紧拳,知道老尊君对陌无双恩重如山,可韩幕贞杀人行凶,盗取诛心阵解药举措卑鄙,这两桩事怎么说也不能宽恕啊!
而且必须施以重罚,否则韩幕贞日后必会惹出大祸。
“尊君……,属下有一言,望您留步听完。”浅羽定定看着对方,眸色十分凝重。
陌无双皱了皱眉,片刻后,“说罢。”
见此浅羽没有犹豫,“韩幕贞罪孽深重,继续放纵,只会是害她啊!”
“属下多有不才,但也能辨忠奸善恶,她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毒辣!”
伴随着这句话,夜晚寒风吹过,空中开始有星星点点的雪花飘零。
陌无双星眸逐渐变冷,下一刻带有凉意的声音响起。
“把你最初想说的,完完整整向本座道出。”
是的,如果到了这份上陌无双还听不出什么,那他这个天涯海岸尊君也是白当了,空有无双如玉的美称在外,连他人和自己掌握的信息有差都发现不了,如何当得起得无双者得天下的赞誉。
对此浅羽自是不解,但也不敢迟疑,仍旧跪在地上,沉声开口,“韩幕贞,杀人行凶,害死青兰院宫婢一名,后为逃避诛心阵,恐吓童子简离盗取解药,对天涯海岸,其余一干童子,动辄打骂,言语极其奸恶,屡教不改,连同她心腹宫婢,若不是属下及时出面制止,韩幕贞已剜人双眼!种种孽罪加在一起,属下以为,至少应该将她关入暗室,直至彻底悔悟方可放出。”
浅羽声色俱厉,对韩幕贞所作所为,无有例外,悉数向陌无双道出。
此时燕文国都城,停了多日的雪,漫天飞舞,且势头不断加大。
如同现在陌无双的星眸,不再熠熠光辉,有的是蚀骨寒意和对往日维护韩幕贞的深深懊悔。
然而下一刻,陌无双身形变得不稳,摇晃几下,隐有跌倒趋势。
“尊君!”浅羽赶忙起身,扶住对方,“尊君,您莫要为她气坏身子啊!”
只以为他是被韩幕贞天怒人怨的恶行气到,所以向来漠视一切,无有多余情绪的陌无双,也难免站立不稳。
漆黑深夜,一主一仆在八王府门口,风雪瞬间呼啸,如同白袍男子的心,再不能平静。
因自己长久以来的沉默和偏袒,造就了某女再也无法熄灭的仇恨,解释……难怪她不肯听解释……
在她眼中,自己一剑穿心,是为取她心头肉,去救一个害死她宫婢,掌掴,恶言相对的卑劣女子……
而自己呢?在比武场眼看着她差点被老尊君废除一身功力,没有出手……
就连韩幕贞揭开她面纱,自己……也未有及时阻拦……
☆、第一五五章 她,来自异世
天寒宫
斐苒静静立在一旁,看着寒冰之上宛如睡着一般的男子,眸光淡淡。
“燕秦,你可知贺楼莺莺腹中胎儿……是谁造的孽?”
说完垂下眼睑,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太过荒唐,从而错过了男子仅一瞬颤动了的睫毛。
“那个人是尔朱禛和,尔朱家鲜少出现在人前的嫡子。”
“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尔朱禛佳这么做的原因,明明喜欢贺楼莺莺的是他,却拱手让人,怎么想都很奇怪,对不对?”
不出意外,寒冰之上男子不会有反应。斐苒轻叹口气,同时对贺楼莺莺腹中胎儿生出同情。
太医说过那个孩子保不到足月生产,有一个禽兽般的父亲,和一个痴傻了的母亲,也许……算是上天怜悯吧,不愿让这个无辜的孩子降世,毕竟留给他的,只会是一生不幸。
不觉间想起前世孤儿院的孩子们,斐苒晃神。
直到好半晌过去,某女才继续轻声自语,“前世觉得孤苦无依,生活辛酸,有了对比才知道,原来那样的日子已经很幸福……很幸福了,没有勾心斗角,不用终日提着颗心事事提防,相较现在,就是有了自保能力也没有一晚能踏实安歇。”
“好想回去,想回到那个真正属于我的世界,站在阳光之下,哪怕吃着最便宜的冰棍,穿着最普通的连衣裙,也比这里好上千倍万倍。”
说着说着,斐苒眸光愈发黯淡,之后更是盘腿坐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缓缓阖眼,“算了,说不定哪天就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到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鬼地方,不余一丝留恋。”话落,某女不再发声,开始凝神运气。
寒冰之上,男子终是睁眼,望着头顶不断冒出的寒气,面色平静,心,却是翻起滔天巨浪。
翌日早朝,黑袍人飞身落座,文武百官行跪拜大礼。
斐苒冷冷扫视众人,没有让他们平身,而是朝身旁内侍投去个眼神。
很快一身囚服,尔朱禛佳被带上大殿,身后还跟着另一名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子。
大公公没有发话,百官不敢动作,跪趴在地上,余光忍不住相互偷瞄,从对方眼中看到的皆是茫然无知。
“尔朱禛佳罪犯滔天,今日老身给他一个向诸位陈述悔过的机会,但为向燕文皇示敬,你们,一个不得起身,直到他说完,这件事也决不可在私下妄议,否则,按藐视天威之大罪,定斩不赦!”
语气威严,阴冷异常。因此一众朝臣当下高呼,“大公公千岁!大公公圣明!大公公威武!”
这一日早朝,最后文武百官亲耳听见尔朱家两位嫡子,对凌辱贺楼莺莺一事供认不讳。朝臣们虽然未能起身,但没人再有异议。
此种恶行,当真禽兽不如啊!更甚者不少人在心底咒骂。
另一边,韩武国早朝,新帝正襟危坐,眉宇轻皱,形成一个淡淡‘川’字。
“还望陛下即刻迎长公主回国才是啊~!”
“臣附议!”
“臣也附议!”
一众朝臣纷纷跪地。
韩幕贞携婢女大闹燕文朝堂,这件事通过有心人的嘴很快传到韩武国。
何止皇室蒙羞,就连韩武国无数子民,都深觉颜面丢尽!
新帝面色渐暗,对韩幕贞的行为不得不说恼怒至极。
同时得知了宗政宣在燕文拜相,燕文高座之上的那位易主,现在是斐公公当道,将燕文国治理的有声有色。
因此愈发气怒,对昔日至交契友舍弃自己选择一个太监,本就无法理解,不想现在一个高坐龙椅,另一个和在韩武国时一样,混得风生水起。
当时遭到宗政宣背叛的感觉这一刻愈发强烈,紧抿的薄唇终是轻动,“朕会亲自去燕文国将长公主迎回,六部尚书下朝后随朕进一步商议。”
言下之意明显,这回,新帝是要摆出大阵仗了!不止要为韩武国扳回颜面,更是要压一压燕文国日渐高涨的气焰,尤其是斐公公和宗政宣,韩幕辽不会轻易作罢。
于是很快,新帝要前往他国的消息传到韩艺卿耳中。
未有任何封号,一众宫人不知该如何尊称这位昔日的四皇子殿下,因此只能简单以殿下相称。
对这件事韩艺卿身为武将性子直爽,并没太过在意,只是为韩幕辽的做法感到可笑。
此时韩艺卿对宫人发问,“斐公公当真在燕文国摄政?”
“回殿下的话,奴才亲耳听见。”
“那皇兄呢?是准备带兵前往,还是携礼官同行?”
“这……还请殿下见谅,奴才并不清楚。”
闻言韩艺卿略一思忖,暗道自己兵符被收,即便有心也无力相帮,忽然想起个人,未再说什么,匆忙离宫。
春香楼
男子酒色笙箫,神采不复往日,下颚满是青渣,整个人松松垮垮瘫倒在床榻上。
韩艺卿猛地推开房门,“王叔!”
榻上男子醉眼半睁,手中酒壶落地,摇晃着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