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用皇帝老儿的东西,不得不说这位内府总管为讨好某大公公,确实下了狠心。毕竟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他的脑袋早晚得搬家。
青兰院,斐苒在床上打坐。小春子躬身进入,将新制的衣袍放到一边后无声退出。
斐苒双眸半睁,快速扫视,眉有片刻轻蹙,最终收起心神,面色恢复冷然。
直到前厅传来响动。
“哎哟孙大人您且停步,干爹说过谁都不见呐。”
吏部尚书孙仲寅一撇胡子,“哼,你都未去通传,怎知大将军不会见我?!”
“这……”小春子明显迟疑。
“我有急事找大将军,你快让开!”
“别别别,要不孙大人您先等着,春子我这就去问问……”
话音方落,黑色长袍,斐苒头戴纱帽飞身出现。
不等二人反应,“何事。”斐苒开口话语极简。
孙仲寅还在为对方突然出现感到惊讶,闻言连忙作揖行礼,“下官参见大将军。”
等了半天那人没有反应,孙仲寅悄悄抬眸看去,发现黑纱掩盖下某人目光似是阴冷,身形一颤,孙仲寅收回视线继续躬身说道,“大将军莫怪,下官此次前来是有二事禀告,其一工部侍郎方守信……”
“他活不过今日。”斐苒打断,声音满是煞气。
孙仲寅咽了咽口水,“是,大将军英明。其二,四皇子韩艺卿带兵出征,但下官收到消息,说殿下迟迟未赴战场,而是带兵去了趟燕文国的开元县,至今没有音讯。”
韩艺卿……
斐苒摩挲着袖内匕首,片刻后,“韩正天怎么说。”
直呼老皇帝名讳,对他,斐苒不再避忌。
孙仲寅再次咽了咽口水,“陛下未有说法。”
“韩艺卿不会有事。”撂下一句,斐苒一个纵身消失在孙仲寅面前。
是的,既然韩武皇不追究,那么韩艺卿自然不会受责,更何况大公公回国的事情早已传开,想必不出多日远在开元县的韩艺卿便会收到消息,重新赶赴战场。
至此,几乎没人把这出插曲放心上,也就更没人会想到正是因为这出插曲,导致了日后太子与四皇子对立,连带的,再次视大公公为国之大患。
“北漠战事可有新消息传来?”太子韩幕辽正在和麾下官员谈论朝政。
话音落下,一众官员摇头,“殿下,臣等担心……四皇子再这样下去,会彻底归顺奸党一派……”
此人说话的时候显得迟疑,不是他有心离间,而是想着太子和四皇子皆为陛下子嗣,陛下一直期望二人能齐心协力将韩武国发扬光大,眼下若不想法子遏止,怕会成为日后祸害。
这一点太子心里亦是清楚,“此事本宫自有主张。”
说是这么说,可当真要劝父皇削弱韩艺卿兵力么?目前为止,太子还不想把事情做绝。
“殿下,皇后娘娘传话,请您过去一趟。”
因着政事尚未谈完,太子摆手,“本宫稍后会去。”
宫人不动,继续躬身说道,“还请殿下见谅,娘娘说……让您现在就去。”
见此,一众官员识趣地起身,“殿下,臣等先行告退。”
人走后,太子轻叹口气,“母后急着找本宫何事?”
宫人摇头,“奴才不清楚,只知道娘娘是在听闻比武招亲一事后,才命奴才赶来传话。”
太子笑笑,表情有些讥讽,母后居然也会关心韩幕贞?呵呵~。
另一边,女子一身布衣跪坐于蒲垫,口中念念有词。
“见过母后。”太子进房后朝她行礼。
日常礼佛,皇后和往日一般,装扮得清减。
“本宫听闻比武招亲乃斐公公提议?”皇后开口,声音淡淡。
太子微不可察的皱眉,“回母后的话,确是斐然提出。”
“荒唐!”毫无预兆皇后勃然大怒,“身为太子,为何不阻挠这件事?!”
不明白她为什么动气,太子当即下跪,“母后息怒,儿臣……并不觉此事有何不妥之处。”
“哦?”皇后语气转冷,“难不成你也和他一样,想看斐公公的好戏?”
他,指的自然是皇帝。
因此太子抬眸,目光复杂地看向对方,“母后……您就是这么看待儿臣的?”
皇后视若无睹,“无论你怎么想的,这件事必要阻止,听明白了?”
“为什么?皇妹在天涯海岸多日,如此一来不是正好可以试出无双如玉对她是否有心,更何况她已到嫁娶的年纪,再拖……”
没有说完,因为皇后早已合上双眼,继续念念有词,明显是不打算听他的话。
太子愣住,这回是彻底愣住。
母后不关心韩幕贞也就算了,但为了一个太监,屡次三番置自己这个太子于不顾,方才就是不管他有没有在忙直接唤来,现在竟还要他阻止比武招亲,母后……那可是父皇亲下的旨意啊!
太子心底情绪波澜,却是未能说出一个字。
最后黯然离开,不得已,太子终是朝韩正天书房而去。
偶遇两名宫人,躲在墙角窃窃私语。
“怎么办,陛下御用的料子都给大公公用完了,可刚才陛下派人来传话,说是要为下月初的比武大会赶制几套新衫……”
“哎呀呀,这下可好了,总管大人他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还不是把罪责都推到咱们头上~!”
说着说着发现背后似有冷冽眸光,二人一惊,回头看去……
“啊,太子殿下……”
“见……见过殿下……”
“把你们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再说一次!”太子低喝,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威严。
刺,就是这样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生出,如同完好的璞玉出现裂痕,想要修补,怕是难矣。
直到二人说完,太子站立许久,调转方向没有丝毫犹豫,径直回去东宫。
斐然,呵呵。枉本宫屡次丢下朝政前去相帮,你,就是这么回报的?!
青兰院
“把这几套黑袍退回去。”大公公开口,不带一丝情感。
小春子不敢有他,即刻应声退出。
人走后,大公公扫了眼窗外,一袭青衫男子不知何时立在外头,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空气有片刻凝滞,之后斐苒闭上眼没有理会。
宗政宣眸光依旧温柔,仿佛透过黑纱能看到那人掩藏在底下的娇容。
当日来不及说出口的那句‘我想你,想与你白首偕老,想与你举案齐眉……’
此时隔着一道墙,宗政宣开口,很轻,带了无尽缱绻,“此生唯你,我……愿倾尽所有,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的心里也只你一人……”
话落,某女依旧没有反应甚至不曾睁开眼,宗政宣轻笑,“我知道你能听见,也知道你心中无情,无妨,以后我每日都会在这里,为你诉尽衷肠,说尽情话,相信终有一日……你会看我,而我也永远站在这里……等你,不变。”
良久,宗政宣离开,黑纱掩盖下,某女缓缓睁眼,眸底是冷冽,是阴寒。
嗖地飞身,朝方守信府邸而去。
“你……你……”方守信不断后退,看着黑袍人步步逼近,双腿止不住打颤。
没有说话,斐苒素手轻扬,强大内息腾起,下一刻朝对方颈脖袭去。
被另一道强大内力制止,一身白袍,男子飘然落地。
“让开。”斐苒开口,声音阴寒如同鬼魅。
对陌无双的出现,斐苒并未感到意外,因为从刚才起,宗政宣在说那些话的时候,斐苒已经察觉到附近有一股熟悉的气息,至于他有没有听见宗政宣的话,斐苒并不关心。
但现在陌无双阻碍她杀人,斐苒就不可能再没反应。
此时方守信见状,忙躲到白袍男子身后,“大公公饶命啊,下官……下官一念之差,再加上痛失爱女才会答应吴清……现在……现在是悔不当初啊!”
随着话音落下,陌无双朝斐苒看去,“罢手吧。”
斐苒一声冷笑,“你跟得了我一时,跟不住我一世!”
也就是说,只要陌无双离开,她还是会来杀人。
陌无双眉头轻皱,“你可以找本座寻仇,但莫要殃及无辜。”
“对对对,下官……下官真的有悔改!”方守信探出半个脑袋连声附和。
不想被一颗极速飞来的珠子打中眼窝,“啊!”发出惨叫,方守信蹲身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睛面露痛苦。
从未见过她兵器,也从未见过她对他人动手,原来竟是如此狠辣。
陌无双面色转冷,“够了。”
斐苒却是低下头,看起来像个失手伤人,很是无措的孩子。
陌无双星眸露出一抹温和,“无事,本座可以治好他。”
眼见他放低戒备,黑纱掩盖下,某女唇角勾起一抹阴鸷的弧度。
下一刻出手,飞珠没入陌无双左肩穴位。
抬头,斐苒看着他不能动弹的身体,一步步上前。
本该用来描眉弄妆的素手,此刻覆上陌无双腰际,很慢,缓缓将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抽出。
“呵呵~。”鬼魅般的笑声响起。
陌无双看着她动作,表情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