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屿拍了拍手上的土, 说实话, 让她一身武力拔草,真的是大材小用了,就像用锤铁的锤子敲鸡蛋, 鸡蛋会跟蛋皮碎到一起去。
“哎呀,先生该回来了!”小瓜一拍大腿往前院跑,平时府里基本不来什么人,所以小瓜看门之外会做些杂活。
“哎呀, 我头发!”阿琪捧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发髻,“阿桃你先去接下先生吧,先生说今天会带一位客人回来!”
付屿还好, 只是外裳沾了些土,阿琪索性让付屿脱了外裳:“哎呀,今天阿桃去吧,先生的客人都很随和的, 先上茶,中午估计是要留下吃饭的,我先去跟吴婶说一声。”
付屿脱了外裳,只着一件轻薄的白色小袖,浅蓝长裙,阿琪的头发实在不像样,付屿点头:“那你快去吧,其他的交给我。”
阿琪扶着头发跑了,付屿看到她还没跑出后院头发就松松垮垮地散下来,付屿忍不住笑了。阿琪这个傻姑娘。
洗了手,付屿提着裙子小跑着去前院,顾长夺已经进来了,和客人快走到迎客厅了。来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书生,身上透着一股书卷气,但是不如顾长夺文雅,顾长夺正和他谈笑着走过来。
付屿在门口,低头行礼:“先生。”
“啊……阿桃,”顾长夺见到付屿顿了顿,“这位是陈公子,我先前求学的师兄,先上茶吧。”
顾长夺转头问陈亦儒:“师兄想喝什么茶?”
陈亦儒道:“知道你这里好茶多,我偏不说,看师弟为我上什么茶。”
倒是一道小题。
付屿看了存放的茶,种类确实很多,她等着顾长夺“点茶”,顾长夺略一思索,上前打算跟付屿耳语。
付屿倾耳过去,顾长夺说:“方山露芽。”
付屿了然,她看了所有的存茶,基本都记得名字了,更何况这“方山露芽”还是唐朝名茶。
顾长夺说完才觉得自己离付屿有些近了,稍稍拉开些距离,发现她耳鬓有几丝头发散落下来,鬓角上还有一片草叶。
顾长夺忍不住笑了:“阿桃,你这是去哪里玩了?叶子都跑到头发上了。”
说着他顺手把草叶摘下来,不小心碰了付屿的耳垂,他愣了一愣。
然后周围突然安静了。
付屿:“……”
小瓜:“……”
小叶:“……”
小黑“……”
“啊,那个,我不是,”顾长夺忙退开两步想解释,“我……”
旁人付屿不关心,只看向顾长夺,他因为着急,鼻尖竟然冒出了一层薄汗,嘴唇,看起来很软呢。
这厢陈亦儒这才抬眼打量付屿,与平常所见的侍女不同,这侍女似乎别有一股傲气,面容娇美,但是眉目里有一股锐气,偏偏这股锐气面对温和的顾长夺时化成一股柔,全无戾气,竟然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顾长夺读书多,满腹诗书,才华横溢,情场事却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偏偏他遇到这么个妙人。陈亦儒读书不如顾长夺精,但却是情场高手,他不禁“哗”地一开折扇,赞叹:“妙啊。”
顾长夺忙转头,看到自己的师兄摇着折扇缓缓摇头,眉目含笑,不知道又要打什么主意。
他忙解释:“这是我府上新来的侍女,叫阿桃,煮茶很不错,昨晚上,嗯……”
昨晚上,付屿除了给他煮茶,还给他送簪子……
顾长夺面上微红,看一眼付屿,然后看陈亦儒:“就是她很不错。”
陈亦儒微笑点头:“师兄明白。”
顾长夺看着他的笑,觉得自己似乎说了很错的话。
小瓜:“……”
小叶:“……”
小黑“……”
付屿:“……”你个傻瓜。
“阿桃去煮茶。”付屿赶紧退了,没什么也要被理解成有什么了吧?留他一个傻瓜,自己脸红去吧!
回到茶室,付屿准备好茶具开始煮茶。
付屿不知道为什么顾长夺会有这么多好茶,也许是大隐隐于市的才人,贵族们都把好茶送来。“方山露芽”是长乐郡所贡的贡茶,产于长乐郡闽县光俗里浮峰山之五虎仑称方山,产量很少,是很珍贵的名茶。
得好好施展身手。
陈亦儒和顾长夺在厅中坐谈。
陈亦儒笑意盈盈道:“我看师弟对这侍女喜爱的紧。”
顾长夺忙摆手:“师兄哪里的话。”
也许是脸皮薄,顾长夺脸上的红冷不下去了。
小瓜:“……”
小叶:“……”
小黑“……”
三人的内心:先生,淡定……
阿琪捧着一盘瓜果过来:“先生,刚摘的呢很新鲜!”
她急忙忙的,在门口差点绊倒,站在门口的小黑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另一只手在托盘上扶住,大手连她的手一起包住了。
阿琪的脸腾的红了,小黑扶起她,阿琪低着头红着脸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就退了出去。
小瓜:“……”
小叶:“……”
两人内心:啊……所以今天我们府里是要比赛脸红吗?
小黑重新在门口站定,手心柔软的触感却散不去了。他默默看了看自己手心,然后站好。
陈亦儒看看顾长夺,看看他家的仆人们,不禁再次打开折扇:“妙啊……”
付屿送茶过来,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一点忸怩。她觉得这个“师兄”有点怪,但是又说不出哪里。
陈亦儒品茶功夫一流,看付屿的眼光中多了赞赏。
“妙啊……”
顾长夺:“……”
“我就长话短说,单刀直入了,师兄来一是许久未见,来探望下师弟,二是王大人来让我转述联姻的事情,王大人的千金心仪师弟很久了呢。”陈亦儒虽然是说给顾长夺听,眼睛却是看着付屿的。
这边付屿挑眉:这才正常嘛,这么好的男人,就说怎么会没有女人追。
有意思,陈亦儒接着讲:“那知儿已经嫁人两年,你何苦再苦苦等着呢?”
她的表情终于有变化了,但是——是感兴趣的表情?
顾长夺轻咳:“并不是,长夺没有想着知儿了,只是良缘求不得,需要时机,我在等。”
陈亦儒看到付屿眨了眨眼,很兴奋?想继续听?他看了看顾长夺,难道说,是自己的傻师弟单恋自家侍女?
这真是——妙啊!
陈亦儒眼里突然闪现的光芒吓了顾长夺一跳:“师兄?”
陈亦儒看着付屿收了折扇:“我看阿桃顺眼,师弟让阿桃到我府中伺候我几天可行?”
付屿听到自己名字猛地抬头,对上陈亦儒含笑的脸。
这不是读书人,这是一个妖精吧?
没等她开口拒绝,顾长夺先一步站起来:“不行!”
“哦?为何不行?”
付屿看顾长夺嗫嚅半天说不出话,站出来解围:“我是先生的人,陈先生不要想了。”
这话说的有点无理,不过陈亦儒没有生气。她竟然跳出来说她是他的人?竟然到这一步了?实在有趣,实在是——妙啊!
付屿看着陈亦儒眼里蹦出的浓厚兴趣,想:这师兄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她本来是想听点鬼顾长夺以前的八卦,结果把自己卷进来了,她抽身:“阿桃去看看吴婶,去帮把手。”
顾长夺也知道自家仆人不多,经常是一人身兼多职的,忙道:“去吧去吧。”
厨房里,用乌烟瘴气来形容也不为过,吴婶拿着一把大勺子:“哎呦阿桃你来了,阿琪这丫头不知道烧了什么,估计是湿木头,这烟,咳咳……”
“没有干木头了?”付屿看了看柴木,却是有些潮。
吴婶说:“有倒是有,就是还没劈,平时都是小黑劈柴的,今日估计是忘了。”
没想到侍卫还能这么用的,付屿走出去:“我来吧。”
吴婶:“啊?”
付屿到柴房,里面堆了半面墙的木头,她挑出几根粗细尚可的,拎起墙上的大斧头,还挺沉。她的手腕挺细,她估量了下,手劲还是可以的。
付屿把细木头放到粗木底座上,拎了拎裙子,双手握斧,先来个劈柴感言:“没想到,我付屿,还有拔草劈柴的一天。”
噼噼啪啪。
没一会儿厨房里的人就听到付屿喊:“木头劈好了!”
小猴子颠颠跑过来抱木头,阿琪也过来:“喔,阿桃你真厉害,会煮茶会劈柴,你还会什么啊!娶了你可真是享福了!”
付屿斧头倒放在粗木上,手叠着倚在上面,满头大汗,看着抱木头的阿琪和小猴子笑:“谁说不是呢。”
说完付屿顺手又劈了几根:“不赖吧。”
“哎呦阿桃你真是……啊呀先生你怎么来了?站了有一会儿了?唔……阿桃……”
顾长夺本来只是想出来去茶房拿些茶叶的,路过听到柴房的动静过来,结果就看到了付屿挥舞着斧头兴致勃勃地砍柴,惊得连手里的茶包都掉了。
阿琪和小猴子看阿桃和顾长夺一眼,决定先跑为妙。
只剩下顾长夺和付屿两个人。付屿抬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扔了斧头。
顾长夺就站在柴房门口,付屿走出来,门口的台阶有三级,挺高,付屿踩到最下面一级,比顾长夺高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