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兔子不吃窝边草,顾况在狗尾巴巷里还能过得下去。
可就是今年春末,顾况忽然就有了妹妹了。而且是个如花似玉的妹妹。顾况说,这是他二叔家的女儿。
街坊四邻住久了的老人儿,也都没人听说过顾况他爹有这么个弟弟。但是狗尾巴巷子居住的人长寿的不多,长寿且脑子清楚的人更不多,顾况说了,也就没人来拆穿他。
虽说不明白顾念的来历,但大家都猜测着说顾况是从别的地方拐来的这个女子。别看女娃娃似乎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瞧着却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行事说话怪与众不同的。想来顾况瞅着风声不紧,恐怕是要把这个女娃娃卖到什么不尴尬的去处,发笔横财,这女孩儿长得多俊啊!
街坊里闲话揣测的事情,往往最后都不怎么当真。这都一年了,人家顾况也没有把自个儿妹妹卖了,不但没有卖,还精心照看着,照顾得比亲妹妹还亲。
顾念来的时候真的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可她自个儿好似也不大习惯自己的模样,没过多久,东家串西家走,学了些针头线脑的本事,揽了些活计,一日日接着地气儿泼辣起来了。现如今谁看见顾念,都觉得她真是土生土长一株狗尾巴巷子里的狗尾巴草。
顾念不傻,顾念知道自己不是顾况的妹妹。
她的确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可是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睁开眼的时候,是在荒郊野外,顾况正在她身上翻找着什么。顾况手中拿着她的钗儿环儿,珠儿钏儿,似乎还嫌不足,正在摘她腰间的玉佩。
她坐直了身子的时候,顾况尖叫着:“鬼啊!”然后昏了过去。
后来,是顾念把顾况拍醒的,顾况指着顾念念叨:“诈尸,你,你诈尸。”
顾念觉得自己不是诈尸,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口气隔了好久才又重新喘了上来。她似乎是要死了,她却似乎还不想死,她似乎在谁的眼眸里看见了舍不得。
不能死!她不要就这样死去。所以她活了过来,只是记不得以前的事情。
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不代表她就相信顾况的说辞。
她不认识顾况,但是,她也不愿回到过去呆过的地方,那一定是一些可怕的回忆,稍微想想,就感到头痛欲裂。
所以她跟着顾况回家了。她说:“我过去的记忆好像不怎么愉快,但是总还是有我要念着的事情,从今日起,我叫顾念。”
顾况犹豫了好久,把一兜金银首饰丢给顾念,他说:“这是从你身上扒下来的,我花着不怎么落忍,哥哥不能靠着妹妹养活。”
顾况的确是想洗心革面,从新做人的。毕竟,有了一个妹妹,他居然觉得自己好似有了家一样。只是眼前的世道,轻易也容不得谁的洗心革面。顾况只好继续偷。
每次得知顾况偷窃,顾念总是要把他好好骂上一场。
比如前几日,顾况在集市上,偷了田员外第三房姬妾的金簪。被带到牢房的时候,顾况热情地招呼着牢头:“高爷,最近生活可好?都想死小的了。”
高牢头叹着气问:“怎么偷金的了?还不小心给人看见,这回要多呆些日子了。不怕你家妹妹没人照管?”
顾况的眼眸里就闪过一些郁郁,他是想攒些银子,给顾念找个好人家的。或者也该找个时候打听打听顾念的家。只可惜当初只听说浮云山庄里埋的是个有钱家的姑娘,可墓碑上,竟然连个名字都不没有留下。只听说,似乎女孩是从宫里出来的,却怎么没个名分,没有名分也就罢了,怎么没有跟着家人回了故土?竟然有人为了她修了个浮云山庄,种下百花,却将她孤零零葬在那里,只留一个耳聋的老庄汉看守?
顾况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又不敢打听的过于热切,毕竟当时是自己太没有做贼的原则,穷极了竟然想要盗墓。挖开了坟墓也还罢了,竟荒唐到觉得人家姑娘面色如生,温柔可亲的模样,实在不该埋在冰冷的坟墓,头脑一热,将“尸首”背到了荒郊野岭。到了那时,顾况才觉得害怕,却没想到女孩儿竟然被风一吹,重新活了过来。
活了过来的顾念跟着顾况生活在一起已经一年。他喜欢这个偷来的妹妹,他想要给她更好一些的生活。只是顾念不喜欢他不光明磊落的所得。就刚刚入狱之前,顾念说:“我不再管你了!你也不用顾我,你死在牢里好了。”
顾况没有死在牢里,只有三天,就逢天下大赦。高牢头咧着嘴笑着赶他:“赶紧家去,看看妹妹哭肿了眼睛没?”
俗世里:忙碌碌市井之间,何曾记吟月赏花?浑噩噩柴米油盐,算计着针黹桑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4章 谁顾念
这次入狱的时间太短,顾况有些不适,他踌躇在牢房外,不知该不该回去。回去怎么和顾念说?说:“对不住,愚兄好命,没死在牢里,又回来混日子了。”
正犹豫不决,顾况忽然感到耳朵根子一痛,紧接着就听见一声熟悉的脆生生的呼唤“你呆在这里做什么?大赦了还不回家去,真想把命烂在监牢里?”
是顾念,顾况抢救着耳朵,却莫名笑出了声。
兄妹俩迎着明媚的阳光往家走去,顾况忽然觉得,哪怕生命里只有刹那如此明媚的阳光,也是值得一辈子修行的福分。他看见顾念在阳光下顾盼神飞,嘴唇娇俏的撅起,却如花儿似的娇艳。
顾况不敢说顾念美得像花儿一样,虽然这是他唯二(他还会说顾念美得像仙女)能想起赞美顾念的语言。每次不小心说了,顾念就会抄起随便什么东西劈头盖脸砸过来,她说:“花,花有什么好?柔柔弱弱,能干什么?我就不稀罕像花一样活着。”
阳光下,顾念原本眯着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她看着远处一匹马上的少年,笑着掐顾况的胳膊,她说:“哥,你看见没,那么漂亮的公子,我喜欢他。”
“哥,我要是能嫁给这样的人,此生就知足了。”顾念的脸颊上忽然飞起了红色的霞光,明媚动人。
顾况再没有比此刻更加憎恶自己的出身,倘若他有钱有势,一定会笑着命令家奴,告诉他们:“去,打听马上的公子是哪一家的,能不能配上咱们家小姐。”
可是,他不能。马上的少年如阳光璀璨,那马儿,是千里良驹,万金难得;那衣袍,是流云蜀锦,千金难买。他配顾念,真的太合适了,只可惜,只可惜少年的眼睛,怎么会低下来,看向逆着光,站在街市角落里的顾念?
马上的少年不知吩咐了别人什么,忽然用鞭子轻轻抽了马儿一下,那马儿就撒了蹄子向着顾况在的街口奔了过来。顾况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能够制造一个机会,让少年能够看顾念一眼,或许只要一眼就好,只要不是瞎子,谁不会喜欢美貌的顾念呢?
鬼使神差的,顾况就冲着马蹄滚了过去,他的动作太过于突然,而顾念的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马上的少年。所以,当顾念看见马儿扬起的四蹄和顾况滚在尘埃里的身体,除了尖叫,什么也做不到!
少年皱起了眉头,他以为自己遇上了碰瓷的无赖,可是善良的本性,让他无奈而且心痛地拉起了缰绳。他与飒风的默契,其实早已经无需缰绳与马鞭,而飒风的反应实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马儿及时收住了落下的蹄子,而且,轻巧地踏向了另一个方向。
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称赞了一声:“好马!”
少年清楚看到了马蹄下的人无碍,抛下了一块银子,笑道:“回去疗伤,以后且爱惜些性命。”
顾念知道,少年把顾况看成了什么样的人。事实上,顾念自己,也以为顾况就是那样的人,
她感到屈辱,似乎眼泪就要落下,终于倔强地“哼”了一声,她扶起了顾况,却扭头冲着少年,道:“你的银子掉了,劳驾自己下马来捡!”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痴痴得凝视着顾念!似乎被什么东西惊吓到了。
惊魂未定的顾况,忽然笑了起来,果然,没有人不会被顾念惊艳到,不是吗?
然而顾念却又狠狠地在他的胳膊上拧了一下,恨恨然道:“走啦!哥,你还真想被马踩到?”说完,拖着顾况准备离开。
“梦晚,是你吗?”少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有些哽咽,有些犹豫,有些怕什么东西碎了一般的小心。
顾念并不知道梦晚是谁,很美的名字。只是,少年提起这个名字,为什么会哽咽呢?顾念觉得好奇,但是,她不打算转身!顾念只是顾念,而不是梦晚。顾念不喜欢刚才少年抛下银子时眼里的轻视与嫌恶。
“梦晚,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萧央。”
顾念没有回头,少年却已经到了她的眼前。好俊的身形啊?莫不是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顾念暗暗称赞,当她细细打量的时候,却看见,萧央的眼泪早就迷离了双眼。
“梦晚!你真的没有离开!”萧央的心底再次山呼海啸一般的喧嚣,感谢上苍!感谢你把云梦晚带回来!这一次,没有什么能让我错过!
伸开双臂,抱紧。
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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