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夏红刚准备说什么。夏冰儿一个眼神给她压了回去。
此时，夏利已经将剩余的几盘菜一起放在胳臂上端了出来。刚听到夏冰儿说的话，他还是愣住了，盯着阿奶看了半响，道：“就听阿姐的，如今，这个家都靠阿姐才得以继续下去，阿姐说如何就如何！”
说完，他没好气地拉开一张椅子道：“阿奶，吃饭！”
阿奶之前跟着夏花他们一起总来这个家里闹事，还弄坏了自己死去的儿子一根胳臂，此时孙子给她拉椅子，她心里感动极了，一时间却又不知自己该坐还是不该坐。
“妈夏利给您让座，您就坐吧”背靠着床靠坐着的段氏此时脸上浮现一团和气道。
之前嫁给夏水，段氏没少受这个婆婆的气。可如今，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段氏又是瘫痪之身，便也没了想法。
夏冰儿叫上夏腾和夏萍，再搬几个小凳，让他们都围坐在一起，便一个个开始盛起饭来。
第一碗递给了阿奶。
阿奶看着面前的白饭，还有满桌子可口的菜肴，边吃边垂下泪来。
“我那可怜的老头”
夏萍放下碗筷，从长条凳上跳了下来，走到阿奶跟前，伸出肉肉的小手，给阿奶抚去眼角的泪花。
“阿奶不哭，阿奶还有我们”一句奶声奶气的话语似开启了阿奶心中的泪闸，她不由自主的，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而下
夏冰儿正一口口地喂段氏吃饭，段氏停了下来，给夏冰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安抚安抚阿奶。
一张洁白的绣帕递到了阿奶跟前，阿奶迟疑地接过。快速地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哽咽着突然扑通一声，只听得长条凳被推开，阿奶跪在了地上。
她朝着段氏磕着头道：“都是我不好，当初不该拼命阻止你跟夏水，否则若是我当时劝说你爸几句，也不至于闹到这般田地。兴许我家水儿就不会死，你们也不会过得这么艰难。”
“妈快起来”段氏不断地抬手，夏冰儿和夏红急忙把老人家从冰凉的地上扶了起来。
阿奶刚被搀扶起来，就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垂着头，喃喃道：“我这老不死，就不该此时还活在这世上啊！又老又不中用，还总是给你们后辈们添乱添堵！”
“快别这样说，妈，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不要分的那么清楚！”段氏眼圈微红的说道。
“您是夏水他娘，原本，我这个做儿媳的就该天天伺候着您。这些年，我也没怎么尽到孝道，让您跟阿爷白白气了那么多年，也是我这做媳妇的不是。”
段氏双眼空洞的望着自己床铺上那双废腿，接着言说：“如今，我也下不来床，纯粹废人一个，若说不该活，我是第一个不该活的，白白拖累了我这些苦命的娃儿们”
第六十五章 被赶
段氏哽咽。
“娘”夏腾和夏萍都听得哭了出来，一个个泪眼婆娑地望着段氏。
夏冰儿只得将手放在段氏的肩头，俯下身来，轻轻抱着段氏，“娘，您要活，都要活的好好的！我们还要让您享大福咧！”
段氏揩一把泪，转过头，微微昂起，望着夏冰儿，“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娘看到你小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娘心疼啊！”
“别这么说，娘，我是家里的长女，理应扛起这个家，如今咱有了上回进宫得的银钱，日子会慢慢好过起来的！”
正伤感之际，阿奶突然想起什么，悄悄地拉过夏冰儿小声道：“族长今日叫你去所为何事？”
阿奶白日里看着族长板着个面孔，将夏冰儿带走，凭多年对族长的了解，便料到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又不好当时去问，这才心忧地问夏冰儿。
“阿奶，既然您问了，我也不瞒大家了”夏冰儿转过身，望向一屋子的亲人。
“族长要我们今夜就搬走，搬离夏家村”夏冰儿说完，用询问的目光看向段氏。
“阿姐，我们要搬走吗？”
“阿姐，为什么族长要赶我们走啊？”
“阿姐，我们搬，该去哪儿住呢？”
夏红，夏腾和夏萍纷纷七嘴八舌地问道。
目光同时落在夏冰儿的身上。
夏冰儿还是看着段氏：“娘，您说，要不要搬？我这里的银钱，应该够，够买一套镇上的宅子。您一句话，要搬，我们就立马动身”
夏冰儿知道段氏在这老宅子里住了这么久，肯定有她自己的想法。段氏瘫了，便决定了她在家待的时间最长，所以，住哪儿，去哪儿，都得听段氏的。
段氏垂首，过了好一会儿，又抬起头来，眼眶里充满着泪，红红的眼眶中那黑眼珠闪烁着微光：“冰儿”
“不要搬”
“不搬？”弟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思索着。
“这宅子是我和你爹结婚时买的，虽然不是什么豪华气派的屋子，可这里留着你爹的气味。我这辈子，跟着夏水，生儿育女，在这屋子里有过多少的欢乐，都记不清了”
段氏似陷入了回忆。
阿奶咬着唇。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子里的静谧。
“吱呀”夏冰儿走过去将木门栓打开来，只见外头火红的一片。
细看过去，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族长带领着村里的年轻力壮小伙子们来了，一个个举着火把，火焰在暗夜中跳动着，似要吞噬了这老宅子里的老老小小。
“冰儿，听爷一句话，搬了吧！”族长语气厚重地道。
“搬走搬走”村里的年轻人一个个举着火把在后面齐声喊着，声音很大，震的大地都颤抖着。
阿奶夺门而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乡亲们啊，你们就别再闹了吧！都是我前世造了孽，害了夏水他们一家子。现在，就让他们安稳的过过日子吧！”
阿奶一个劲儿的磕着头，满是皱纹的额头上立刻出现了斑驳的血印子。
“阿奶，快起来！别这样”夏冰儿见了，赶忙去拉扯阿奶，可阿奶却一心想让乡亲们原谅，身子一直向地上扑着。
夏冰儿回头，喊来夏利他们，还愣在那里的夏利猛然回过神来，和夏红一起搀扶起阿奶。
夏冰儿见阿奶站稳，这才上前同族长协商。
她小小瘦弱的身板，站在老成高大的族长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冰儿，鱼神能带来全村的好运，你如今把它给得罪了，不走不行了！听爷一句劝！”
“族长，我认为事情没有那么复杂，那日村民们所见只是个白色的影子，兴许是某些好事之人的假扮，并非真的鱼神。”夏冰儿看向人群边上一个幸灾乐祸的女人，她姑姑夏花，旁边孟汉一个劲儿的扯着夏花的袖子，都被夏花给弹开了。
夏冰儿不傻，现在她若说鱼神是夏花假扮的，无凭无据，全村估计没一个会信她。况且，那日没有当场揭穿夏花他们，也是念及亲人间的血缘关系。
“并非鱼神？那日的鱼神都说话了，就在我们夏家村那条常年流淌的河水之上，全村那么多双眼睛，你当都是瞎子不成。”夏花突然自后头走来，起哄道。
“是啊！我们都亲眼看到了的。”夏金媳妇道。
“看到了，那白色的大东西还在河面上挪动呢，怪吓人的！”夏君媳妇也说着。
其他人七嘴八舌，尤其是女眷，说得唾沫横飞，越描越夸张。
“安静！”族长厉声，大家都安静下来，夜色重新将大家包裹进去，只听得斯斯的火苗向上窜动的声音。
“族长，我有一办法，能证明鱼神并非被我等得罪了去。”夏冰儿突然打破安静道。
“哧”夏花忍不住笑出声，得意的昂着头，看着夏冰儿，心道，这小妮子，死到临头还嘴硬。
她正做着霸占段氏房子的美梦，却被夏冰儿的一句话惊了一下。
“我们村今年不是减产吗？我若是能让老天立即下一场大雨，那是不是证明，鱼神并没怪我！”
夏花听完又是一阵窃笑。这丫头说老天会听她的话，真是笑话。
村民们也都议论纷纷，一个个当夏冰儿讲了个大笑话，纷纷被逗笑了。
“冰儿，我劝你还是听族长的话，快走吧！别在村里人面前丢人，日后你娘若是想回来看看都不行了。”夏花嘲讽地看着夏冰儿道。
“给我一柱香的时间，我回屋子里去求鱼神降雨。你们不许打扰！”夏冰儿说着回头朝家里走去。
几个年轻人上前就要拦住她，却被族长给制止了。
“让她去！”
自从上回见着了刚过世的夏水他爹现出人像，族长已经对很多事情都宁可信其有了。
“阿姐，要不要我们帮忙？”夏利望着瘦弱的夏冰儿，就要跟过去。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夏冰儿回头，看了眼阿奶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便独自一人，关上门进屋里去了。
“阿姐不会干傻事吧？”夏红看着夏利道。
“我不要阿姐死”夏萍哭嚷起来，被一只小手堵住了嘴。
“瞎喊什么？阿姐没那么柔弱，她定是进里边给我们想办法去了。”夏腾虽只年长夏萍一岁，可此时已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