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澜的定力一贯不错,可听着南烛的那些话,她实在忍不住想笑,只能憋的肩膀不停地抖。
南烛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仙姑,没事,你想笑就笑,别憋着。”
荆瑶见他对那女人好言好语的就不舒服,低吼:“南烛!!”
“荆瑶。”
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来,让荆瑶的身子一抖。
南烛这会儿也收敛起笑容站了起来,二人齐声说:“师父。”
男人缓缓走来,身后跟着故梦,他没有波澜的视线扫过两人,“荆瑶去练功。”
这荆瑶特别害怕师父,即便再不满也只能乖乖的听命练功,可临走前,还分别瞪了赫澜与南烛一眼。
二人却默契的无视了她。
故梦对她笑了笑,虽然笑容很浅,“师兄师妹在王妃面前失仪了,还望王妃不要介意才是。”
“无妨,南烛……很好。”
赫澜忍不住在心里竖起大拇指给南烛点个赞。
一被自己的崇拜者夸奖,南烛满脸红光,咧嘴笑起来,声音洪亮的说:“南烛会再接再厉的!”
冷不防的一提声,把三人都惊了下。
子良终于再次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只是没那么明显,“都去练功。”
“啊?”南烛呲牙咧嘴,可扛不住师父那冒着冷光的眼神,“哦……”
*
等到正堂里只剩两人时,赫澜才拍了拍身边儿的斗篷,又将口袋里装的金子往前推了推。
“昨天的事,再次感谢,这是买那盒东西的钱,您也收下,应该够吧。”
子良眼波不动,睫毛微动,目光终于落在了桌上的东西上。
“金子就算了。”
赫澜讶异,好看的眼睛亮了一亮,“哦?视金钱如粪土?”
“那倒不是。”子良的唇微勾,清淡如玉,“只是不缺罢了。”
“你缺不缺金子与我无关,这个该给还得给,我不喜欢欠人的,尤其是人情。”她说完就起身。
出正堂前,她侧头调侃道:“你的几个徒弟,倒是各有千秋。”
第96章
赫澜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的许久,子良坐在那都没有动。
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淌着,轻轻的,缓缓的,很浅很浅,浅到可以忽略。
他起身走到口袋前,掂了掂里面沉重的金子,呢喃:“人情?”
*
书房。
房里暖暖的,空气中弥漫着薄荷味,很淡。
男人站在窗前摆弄那盆盆栽,青葱的颜色与他苍白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遗世独立,宛如孤独的松树,不惧寒风,也无谓霜雨的洗礼,清淡安静。
荆瑶忐忑的进入书房,站在门口不敢再往前走。
男人早就知道她来了,却没有开口,更没有给她半分目光。
天色就那么在寂静的气氛下,一点点的在流逝。
直到,天快要擦黑。
“荆瑶,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男人依旧没有抬头,对着那盆盆栽剪剪弄弄,声音平静的像是一阵清风。
荆瑶身子不可遏制的一抖,死死的攥着手指,不安的抿着唇。
当年她拜师的时候,才十二岁,到如今六年了,师父给她吃,给她穿,给她住的地方,还教他们认字学武。
同时,也给了他们至高无上的身份——少祭司。
可他们唯一答应的,就是不能婚配。
窗前的男人终于撇过头,那眼神一贯的安静无波,仿佛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
可就是这幅清心寡欲的样子,才让荆瑶害怕。
“嗯?”他轻问了声,却透着一股寒气。
荆瑶闭了闭眼睛,回道:“徒弟没忘。”
子良的唇角勾了勾,眼角的光掠到天边那晚霞上,身影笔直,静影沉璧。
“没忘就好。”他说。
“不然,我还要亲手杀了你。”
荆瑶唇色发白,她呼吸有些困难,抬眼看着远处的男人,终于问出口:“师父,您能告诉荆瑶,为什么不许我们婚配吗?”
万簌俱静。
与方才的静不同,眼下,空气静的有些可怕。
子良略微抬了抬眸子,沉吟不语。
过了许久,他才道:“没有什么理由。”
*
荆瑶走出书房的时候,脸色还是很不好的。
师父最终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故梦迎面而来,看着荆瑶的面色,她仿佛跟没看见似得。
直到两人交错过去,荆瑶才喊道:“师姐。”
故梦站定,却没回头,也没应答。
“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们婚配?”她执拗的想要个理由。
故梦眼波闪烁,清淡的唇翕动了下,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无声的抬腿离开。
荆瑶望着故梦的背影,心里困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师姐越来越安静的呢?
似乎,很久了。
好像,越来越像他们的师父了。
*
赫澜这边儿从祭司堂离开以后就直奔皇宫。
闻人皇后的事还不知要如何呢。
晚淑再次看到她很是热络,“王妃娘娘。”
赫澜淡淡点头,解开披风递给晚淑,便走了进去。
“澜澜来了。”闻人皇后今日的气色好多了。
赫澜坐到榻边儿握着她的手,“母后,今日可觉得身子舒坦了?”
“嗯,很好,已经没大碍了。”闻人皇后怜惜的看着她:“谢谢你了澜澜。”
“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这种时候你一个人是不行的,寂尧不在,寂华还小,我若不在那就说不过去了。”女人的笑意很浅,却意外的好看。
第97章
闻人皇后并不知道她昨日出宫后被刺客追杀的事,赫澜也不说,更吩咐王府里的人不许透露半句。
晚淑端了茶与点心送过来,之后就退了出去。
“昨日,皇上来过了,我没有提这件事,也吩咐了太医院的人守口如瓶,这孩子……还是不留了。”闻人皇后的语气有点哀伤。
按理说,家中添丁是喜事,可在皇家,尤其是在这不见硝烟的后宫,却是要命的事。
到底是她的骨肉,说不可惜不心疼是假的。
可她得为寂尧和寂华考虑,也得为这个孩子考虑。
倘若寂尧已经在储君之位了,她定然会力保这个孩子,她母家的威望极高,是开国将军的后代,就连当朝的辅国将军樊雍都是她曾祖父的手下。
可扛不住时光的蹉跎,到底不比鼎盛时期,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的东国里,也没人敢同她们闻人家作对。
她不能给尧儿拖后腿,更不能给他增添后顾之忧,谁也猜不透皇帝的想法,她不敢冒险。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才是赢家。
赫澜静静地陪着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但往往这种无声的陪伴才更让人心酸感动。
闻人皇后眼眶泛红,忽然抱住赫澜,低声抽泣着。
许是能够体会到闻人皇后心里的酸楚,赫澜没动,轻轻的抱着她,拍着她的背给她安抚顺气。
那哭泣都是小声的,身子抖动的厉害。
这许多年是如何过来的,闻人皇后比谁都清楚,当年为了保护寂尧安全长大,她曾一度与后宫的人斗智斗勇,有一次更险些被废后。
她为了寂尧的未来,只能扛着,生在皇家已是他的不幸,她作为母亲的,只能凭借一己之力,为他闯个未来。
有个做皇后的母亲,对寂尧来说就是最大的底气,所以她死都不能被废下去。
一晃,就过了这么多年。
当寂尧拿下东国六十万兵马大权时,闻人皇后欣慰的告诉自己,她终于撑过来了。
*
闻人皇后似乎哭够了,不好意思的坐起身,低着头擦拭着眼泪,虽是这个年纪,哭起来却依旧我见犹怜。
“母后失态了,澜澜可别笑话母后。”
赫澜含笑看她,心里有点纠结,她没有与母亲这个角色的人接触过,不知道要怎么哄才是。
只道:“不要紧,难受就哭出来,您从前的那些年为了寂尧和寂华苦撑着一片天,以后,就让我跟寂尧做您的后盾,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怕,您只需记得您的身后还有儿子儿媳就好,他们已经可以为您遮风挡雨了。”
赫澜给她捋了捋耳后的碎发,眼里的柔和发着光。
闻人皇后从来没有听过这套说辞,从前母亲在世时,总会跟她耳提面命,说有苦有泪都要忍着,为了闻人家,为了皇子公主都要忍着。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难受就哭出来,你的身后还有我们。
这种感动,不亚于雪中送炭。
直到赫澜说了什么走了出去,她都没有回过神。
等反应过来时,赫澜已经端着东西回来了。
第98章
“尝尝我做的鸡蛋羹,软糯糯的,还有小蛋糕,甜的,都说心苦的时候吃点甜的会好很多,因为心已经很苦了,嘴不能再苦着。”
赫澜坐下来,真的像个孝顺贤惠的儿媳一样伺候着闻人皇后。
闻人皇后按了按眼角,想要止住眼泪,她笑道:“母后已经准备了堕胎药,今晚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