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信见了柯诺,脸上一阵尴尬,想到那日自己所作所为,顿觉脸红。可看看一旁的林淼,还是叹了口气说:“秀儿,阿诺,二叔今日是来给你们道歉的,那日是二叔不对,二叔给你们赔不是了。”
林秀看了看柯诺,柯诺自是上前,扶了林守信起身,“二叔,您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什么赔不是的,见外了。更何况那件事,我们并不在意,二叔也不必放在心上。”
林守信见林秀夫妻二人这段时间都没有登门,还以为他们生气了,可见柯诺和林秀都是一如既往的真诚,心中也觉得宽慰许多,但也更觉得羞愧。
“可……”
“二叔,您就不要老提这事了,我跟相公都不在意,也真的从来没有怪过您和二婶。二叔您就不要老提这事让淼淼不舒服了。”
林守信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就让我这个老不羞的对不住你们一回吧!”
“二叔,这才对嘛!都是一家人,您不必事事介怀。”林秀一边说着,一边拉了林淼坐下,“对了,淼淼,你今日跟二叔来是有事吗?”
林淼脸上一副欲说还休,看了看林守信,最终还是对着林秀说:“秀姐姐,你们要走了吗?”
林秀点点头,“在这里留的时间也够久了,我们该离开了。趁着天气好,还能回去过个好年,不然等草原上冷了,大雪封路,可能就走不了了。”
听林秀这么说,林淼咬着唇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倒是林守信,见林淼这样,只好说:“秀儿,你二婶无颜见你,二叔这次来,除了带我们全家给你赔不是,更是有件事想求求你。”
“二叔,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只要秀儿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在林秀看来,林守信一家貌似也没什么要帮忙的事。那豪格尔的情况如今他们都知道了,突然间病了,请了大夫,吃了许多药,可情况越来越糟糕。眼看着整个人精神不振,都许久不曾出来跑马了。
虽然别人不知道豪格尔为何这样,可林秀曾清楚明白的跟林守信说过,自己会为林淼报仇。
所以既然豪格尔已经得了报应,林家也没有跟这里的任何一家交恶,林淼的事情也没有传出去,倒真的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可这个时候,林守信没说话,林淼却突然跪地,“秀姐姐,求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林秀的眉头微皱,一愣。虽然她以前有过这种想法,可至从胡氏怀疑林淼和柯诺之间有事以后,林秀便没有这么想过。
林淼该有自己的生活,为自己而活,把她绑在自己的身边,柯诺也会不自在,可没想到,事情已经解决了,林淼自己却提出这个要求。
“淼淼,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林秀忙扶着林淼起来,可林淼不依,“秀姐姐,求你带我走好不好?淼淼不想留在这里了,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每天我都会梦见他……秀姐姐,我实在是熬不住了……”
林淼说着说着,两行清泪流下,无言的泪最是惹人心酸。林秀看的心疼,这才发觉林淼整个人苍白无比,那略带红润的脸庞,实则是擦了粉的,此刻被泪水冲刷,露出里面苍白的脸色……
林秀的心揪的疼起来,“淼淼……”
“秀姐姐,淼淼给你当牛做马,好不好?秀姐姐,求你带我离开这里……求你救救淼淼……”
就在林秀犹豫不决之际,柯诺突然伸手扶住了林秀,跟林秀并肩而立,都是半蹲着扶林淼的姿势:“起来吧!你秀姐姐绝不会见死不救的。”
林淼一听,忙对着柯诺和林秀磕头,“谢谢,谢谢……”
好好的一个花季少女,却被折腾成这样,能离开这里却也是最好。到一个陌生地方,忘记这里的事,重新开始。
林秀看了看一旁的柯诺,见他眼里并无芥蒂,不由得整个人更贴近了他几分,心中低声说道:“相公,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柯诺听到了林秀心中的话,只握着林秀的手心,轻轻捏了几下,示意他放心。
林守信见林秀答应了,也恨不得低头给林秀道谢,林秀自然不允,都是一家人,何尝需要这般。
林淼许是因为心中所求落定,累极晕过去了,林秀旁让李妈妈带她到隔壁的房间休息,又让顾子杰去给她把把脉,看这个身体适不适合赶路。
至于林守信,一边感激林秀,也一边私下对林秀说:“我跟她娘也商量好了,等过完年,真的马儿都出栏了,便也回关内去。到时候帮淼淼寻上一户好人家,也算是了却我们的心事。”
林秀微楞,林守信一家在关外,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林焕,不想林焕的身世被发现,可如今为了林淼要回去吗?
当初林淼选择不说,便是担心一家人在这里无法继续生存下去,可现在却要放弃,那之前所作的一切忍辱岂不是都白费了?
林守信似乎知道林秀心中所想,是望着远处说:“焕儿已经知道了。经过此事,我跟淼淼她娘都想通了,有些事是怎样就是怎样,过去是我们太执着,而害了淼淼。以后,我们一家人,便好好的过日子,属于我们的日子。”
许久以后林秀才想明白,其实人活着便是寻个心中踏实。林淼出了事,林守信和胡氏心中的痛绝对不会比林淼少半分,但自责也更多。他们选择放弃这里的一切,选择放弃多年来的隐瞒,也许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辈子太短暂,敞亮的活着,对大家才是最好。
等林秀一家走的时候,胡氏自是对林淼不舍,便是知道了真相的林淼,也拉着林淼直哭,可嘴上却说:“姐姐,你先跟着秀姐姐去,等明年开春,焕儿便跟爹娘去找你。”
林淼也抽泣得不成样子,但是林秀很欣慰,因为林焕并没有因为自己不是亲生的而突然变了脸。反而十来岁的脸上出现了少年才有的坚定,这样……也好。
马车咕噜噜转动起来,随着林守信一家被抛在身后,林秀也笑着依偎在柯诺的怀里,想着以后美好的日子。
只是最后一辆马车上坐着的林淼,却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东西太多,最后没有办法,顾子杰跟林淼同乘了一辆马车。
顾子杰虽然看着手里的书,可还是时不时偷瞄上一眼林淼。这个苦命的姑娘,虽然林秀没有说,可那日所发生的事,包括林秀某一日突然找他要过的药,顾子杰作为一个大夫,自然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而后又装作无事的去村子里听了几耳朵闲话,心里突然心疼起林淼来。可他也觉得,林淼比自己勇敢。
“前几日突然听人说,村子里一人得了一怪病,整个人形容消瘦,面容枯槁,且下身长满湿疹……更有溃烂之势。”
林淼微微侧目,不明白这个拿着书,对着书说话的大夫是什么意思。
见林淼侧目,顾子杰放下书,盯着她湿漉漉的双眼说:“我旁观望诊一番,发现那人得了花柳病……”
林淼的脸突然胀红了,可顾子杰却不放过,“不过那人得的似乎是被人改良过的,并不会死人,可会让人清心寡欲,这辈子都不能再做男人。”
林淼的心哐的一下,“他是谁?”
顾子杰笑着看了看窗外,“有点巧,那人好似是林姑娘以前的邻居,好似叫做豪格尔的吧……”
顾子杰后面的话,林淼没听清,她只知道这人得了应得的报应,真正是活该,任由清泪流下,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林淼的唇边又浮上了笑容,从今以后她林淼再不能轻信男人,也不要被人欺负。
抬手擦干眼角的泪水,林淼突然对着顾子杰说:“听说您是大夫?”
顾子杰点点头。
“您收女徒弟吗?”
“啊……”
随着马车的摇摇晃晃,一路前行。每个人的命运也跟着变化多端,可唯有一点:无论何时何地,立身于世,便要自立自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