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拓来到前面的看台回廊上,从怀中摸出小布袋来,然后打开。
任惊雷看清楚他取出东西时候,勃然变色。
“你从哪里弄来的观海镜?这东西……你疯了!私窥宫禁是死罪!”
裴拓手中的是一个黑色圆筒状的物体,秦诺若是看到,必然喊出望远镜这个名字。
裴拓瞪了他一眼,“现在的皇帝又没有后宫妃嫔,怕什么?”
秦诺并无六宫妃子,而秦聪的后妃在他驾崩之后已经移居太妃居住的北宫了。所以从飞凤阁居高临下遥望,附近的宫室大多灯火稀疏,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
话是这么说,但私窥宫禁被人发现,谁管你是为了什么?
任惊雷上前按住他的手。“不行!”
裴拓一闪身,避开他的阻止。
“我就要看怎么了,反正也看不清楚什么人。”
任惊雷冷着脸:“你不说清楚要看什么,今次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他大为后悔,刚才要知道是这种东西,就不应该还给他。
看着他固执的目光,裴拓明白,自己这一趟是真甩不开他了,而且被发现了一次,第二次想要再出来就更难了。
“我就想先看看春华宫在哪儿罢了。”他赌气地说着。
春华宫,不是如今十三公主秦芷居住的宫室吗?任惊雷一怔,顿时目光变了。
“你别想些有的没的,十三公主是什么身份?”
“我能想干什么?只是认认路罢了。”
任惊雷表情一言难尽,你都他妈的要认路了,还说没想干什么?
他可不能让这小子作死!立时上前一步,手刀劈出,想要将观海镜抢过来。
裴拓早有防备,闪身后退,同时以自己的脚跟儿为轴心,飞踢一脚。
两人在霹雳营里交手也不知多少次了,对彼此武功路数心知肚明,转眼之间,你来我往,几十招过去。
虽然拳脚相接,但两人极有默契。都只在一个固定的地方腾挪转移,没有接触到房间里的任何东西,而对招时候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楼下还有扫洒看守的宫人在睡觉呢!惊动了可就不好了。
一时间房间里人影交错,拳来脚往。明亮的月光透过敞开的前门投入房内,映照着两个身影时而快如疾风,时而柔若杨柳。
数招过后,任惊雷闪身飘到裴拓一侧,架住他攻击的拳头。
局面正僵持着,突然,一阵细微的呻,吟声传来,若有若无。
两人动作一僵,面面相觑,什么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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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诺感觉身体燥热难安,自从修炼内功以来,他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
如今他正在飞凤阁的偏殿里。
自从演武堂改了规矩,不再是自己和方源的独立空间之后,他也迅速调整了计划。
在僻静的飞凤阁设了个小房间,当做自己的演武场。
这就叫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反正这个时代的人睡得早,宫门下钥之后,自己偷偷跟方源从乾元殿溜出来,除了李丸几个心腹亲信,都不知道的。
方源也单独劝谏过,认为他修炼武道一事,不必隐瞒着诸位臣僚。但却被秦诺断然否决了。也许在这个时代,他天然有种不安全感,总觉得有一张隐蔽的底牌,能让自己更安心一些。
这种心理其实仔细想想也觉得很好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需要自己当皇帝的靠武功拼杀博生路了,那么距离亡国也不远了吧。不过他还是不想放弃这点儿小隐私。
所以,如今白天在演武堂,秦诺只学习刀剑拳脚招数,而内功的修炼,都放在了晚上。
甚至大多数时候,他在乾元殿的寝宫里修炼就好,偶尔遇到关卡,才需要来这边由方源辅助静修。
内息沿着脉络一重重流淌而过,身体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舒服,尤其两条腿。
今次秦诺前来飞凤阁冲关,就是为了打通腿部的经脉,修习轻身功法。
秦诺脱了衣裳,只穿着短袖衫和短裤,这些衣服都是他按照前世的睡衣模式,让宫内裁制的。
他坐在床前,方源单膝跪在他面前,双手按在膝盖上,不时手指轻点,帮助他调整内息流转。
两人都聚精会神,务必力求一次功成。
正到了关键时刻,突然方源皱起眉头。他耳聪目明,已经察觉隔壁房间进来了人,声音压得极低,但似乎是两个年轻男子。难道是负责扫洒的小太监趁着主子不在,跑上来赏月玩耍了?
运功到了紧急关头,不可停顿,他没有动静。
而秦诺全无察觉,他正品味着功体流淌在经脉中的神奇滋味。
比起丹田的温润舒坦,腿部的脉络酸爽难耐。
全身涌动着宛如沉浸在温暖的海洋中的舒服感觉,偏偏一丝丝酸涩从腿部传来,如闪电般时不时窜上来,滋味实在销魂。
他按捺不住呻,吟出声,身体颤抖着,脸颊浮起红润。
任惊雷和裴拓正打到关键时刻,听到这一声响动,顿时僵住了。
裴拓架住任惊雷的手臂,惊诧地低声问道:“刚才是什么声音?”
“是有宫人接近吧?”任惊雷不确定地回道。
“都在楼下呢。”裴拓不以为然。看守的宫人都在阁楼后面的小屋里居住,怎么敢擅自进入内殿。而且以他们两人的功力,有宫人上楼早就发现了。
“不会是这飞凤阁闹鬼吧?”任惊雷看着黑漆漆的房间。
裴拓打了个哆嗦,“别胡扯!”
说了没几句,突然又是一阵声响传来。这一次更加清晰,声音清澈,带着少年特有的颤音,仿佛极为舒坦,又带着几丝痛苦。
这音调……任惊雷眨了眨眼睛,这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啊!
裴拓终于确定了呻,吟传来的方向,收了姿势,迫不及待往那边走去。
任惊雷犹豫片刻,上前一步想要拦住他:“等一下。”从音调上判断,前面可能有很“内涵”的事情发生,他不想让裴拓太受刺激。
然而裴拓脚步极快,直接窜过东配殿,到了一处隔间。
不等任惊雷出手阻拦,他抬手冲着房门就是一拳。
什么妖魔鬼怪,三更半夜吓唬人!都给小爷我现出原形来!
房门没有闭锁,只是虚掩着。接触到裴拓的拳劲儿,立刻“蓬”地一声打开了。
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形。任惊雷和裴拓顿时僵住了。
第78章 罚跪
秦诺正行功到关键处, 全神贯注,完全没想到房门被突然打开。
房门巨响, 引动心神颤动。目光所及, 是熟悉的容颜,他来不及诧异为什么裴拓和任惊雷会出现在这里,就感觉腹部到腿部一阵剧痛。是震惊之下, 走岔了气!
方源大惊, 连忙俯身按住秦诺的丹田。内力缓缓输入, 帮助他压制紊乱的内息。
千钧一发之际, 后面两只呆头鹅还在傻愣愣地看着。
裴拓嘴巴张开, 似乎无法理解眼前这一幕。那斜倚在床上的, 是皇帝吧?他跟这个叫方源的侍卫躲在这里干什么?
终于, 任惊雷狠狠踹了他一脚。
他才恍然大悟, 然后任惊雷拉住他的衣服领子,直接把这小子拖了出去。
裴拓踉踉跄跄跟着他下了楼。
外面的凉风一吹,身体抖了一下, 他稍微清醒了些,低声问道:“刚才……他们两个在干什么?”
刚才皇帝好像没有穿衣服,或者只是很单薄的亵衣吧。房间里太暗,他也没看清楚。
任惊雷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咱们能追究的事情。”
裴拓顿了顿,“他们两个,不会是……”
在任惊雷严厉的目光下,他终于没有将那个可怕的推测说出来。
只唇角抽搐着吐出一句, “这个变态!”
也不知道说的是皇帝还是方源。
任惊雷:……
裴拓两人离开半天,秦诺才缓过气来。
他颤抖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朕一定要杀了这两个家伙!”
刚才丹田剧痛,简直痛不欲生啊!险些功亏一篑,万一走火入魔,下场简直不敢想象。秦诺真恨不得将那两个搅局的家伙拖过来打死。
旁边方源也累得不轻,几乎功体损耗一空。
终于从愤怒中冷静了下来,秦诺眼看着时间不早了,赶紧跟方源溜回乾元殿。
然而双脚一落地,就觉一阵酸麻,是刚才真气失调留下的后遗症。虽然抢救回来,但也要痛上好几天了。
方源连忙扶住他,眼看着走路困难,索性将他背起来,下了阁楼。
出了飞凤阁,外面凉风一吹,脑筋清醒了不少。
虽然背着一个人,方源动作依然轻快,翻出窗户,落在地上,微微前倾身体,以免触到秦诺的腿。
预料中的震动被降到最低,这个人真是细心又体贴。
“你以前这么背过人吗?”伏在方源的背上,秦诺忍不住问道。
方源身体一颤,没有回答。
“开玩笑的。”秦诺低声笑起来,“别只顾着管我,小心脚下,别摔着。”
温热的气息撩在耳朵后面,方源突然感觉一阵恍惚。
仿佛在久远之前,有过这样的情景,久远地似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