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后精神头不太好,闭着眼睛不想说话。和静代为回答:“尚好,定勇侯夫人有心了。”
吴君茹说:“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吴太后可是我们全朝的珍宝呢!我们都盼着您早些好起来。对了,承羲侯也十分精通医术,若是太后不嫌,可以让他来看看。”
这叫什么话,萧景铎推道:“侯夫人这话唐突了,我于医术只是浅尝辄止,如何比得上尚药局和太医署的诸位医师?给太后看病是大事,自然要德高望重的医师们出马,怎么能让我来?”
吴君茹的话确实很不妥,宫里头的人多么金贵,就连奉御这等御医也只敢说模棱两可的话,开温和滋补的药,吴君茹却让萧景铎来诊脉,这岂是一个世家女兼侯夫人能说出来的话?众人都觉得吴君茹这话唐突,吴君茹自己也笑笑,道:“是我冒昧了。”
崔太后笑着问道:“承羲侯竟然还会医术?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承羲侯带军打仗很有一手,就连行医亦丝毫不差。”
“可不是么。”还没等萧景铎说话,吴君茹就抢先说道,“他少年时曾在清源寺待过三年,和明觉大师学了医术。”
“竟然是明觉大师!”梁王妃听了半响,惊叹道,“原来承羲侯竟然是明觉大师的弟子?”
皇室崇佛的人不在少数,梁王妃时常就要请和尚来府中做法事,对明觉大师这等人物自然如雷贯耳。突然提起明觉大师,萧景铎也觉得恍惚,距离他在佛寺静修已经有十二年了,就连明觉大师都已圆寂许多年。他叹了口气,道:“说不上是弟子,明觉大师于我有大恩。”
说起佛堂上的事情,梁王妃的话也多了些:“承羲侯是嫡长子罢,为何会去佛寺住,还一住就是三年?”
一听这话吴君茹的脸就僵了,定勇侯府的人表情也是讪讪,萧景铎眉眼不动,说道:“是为了母亲守孝。”
“为母守孝?可是……”梁王妃看了看吴君茹,再看看萧景铎,怎么都觉得时间对不上。她倒确实知道这位定勇侯夫人是继室,但定勇侯的嫡次子也有十三了,萧景铎少年时去佛寺给母亲守孝,这年份不对啊。
梁王妃并不是长安的闺秀,对这些积年旧账并不清楚。新安大长公主拍了拍梁王妃的手,道:“这些就说来话长了,祖母还病着,就不提这些事了。”
梁王妃心领神会地转移了话题:“是我疏忽了。对了,听说承羲侯如今还未婚配,这是为何?”
梁王妃对萧景铎很是好奇,以萧景铎的官职和样貌,怎么也不可能现在都未娶妻。梁王妃生怕这其中又有什么她不清楚的隐情,若是没什么大问题,她倒是想替自家未出阁的妹妹们谋划谋划。
又是这个问题,萧景铎时常被问婚事,被问得多了,他都能背一套模板出来了:“国孝未过,况且我官职也才起步,不想耽误其他人家的娘子。”
“你这若是刚刚起步,那其他人还要不要做官了!”梁王妃笑道,“国孝官守百日,民守一月,如今一年已过,已经是极忠心的了。你……”
梁王妃说道一半,吴太后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和静郡主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吴太后,众人被吓住了,全部都围在吴太后身边。
吴太后好容易才平静下来,和静郡主拿开帕子,嘴里控制不住地惊呼了一声:“祖母!”
雪白的素绢上,正染着一滩血迹。
这下梁王和齐王都被吓得站起来了:“祖母,您怎么了?”
崔太后嘴边一抹笑意转瞬即逝,眼线报来的消息果然没错,吴太后确实在咯血,没想到今日这样巧,正好撞上了人多的时候。
崔太后的笑意很快就掩饰起来,她眼带担忧,颦着眉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咯起血来?”
梁王脸上已经阴云密布:“快去寻尚药局,叫奉御过来。”
和静郡主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祖母,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就吐起血来?”
梁王妃和齐王妃都管着一王府的侍妾歌姬,对这些手段再熟悉不过。梁王妃犹豫了一会,试探道:“是谁在煎药?会不会……”
听了这话,崔太后拂袖怒道:“是谁要加害母亲?若是被我查出来,我绝不轻饶。”
几位王妃公主对视了一眼,都低下眼。宫里的事情,她们可掺和不起。崔太后还是怒气冲冲的样子,她在大殿内环视了一眼,愤怒地说道:“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竟然能出这么大的纰漏?还有侍疾的人呢?”
满殿的宫女都跪下请罪:“请太后责罚。”
梁王妃也连忙说:“太后息怒,若这些宫人胆敢谋害祖母,自然要给她们好看。好在我们家的小辈都是极孝顺的,都在祖母这里侍疾,没有那种张狂的。”
这话一落,新安大长公主就有些尴尬,梁王妃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乾宁和皇帝不在。
这……梁王妃尴尬的不行,赶紧说道:“乾宁和圣人忙于朝事,自然不能和我们这些闲人相提并论……”
“够了!”崔太后突然怒喝,“母亲都病成这样了,她连面都不露,这叫什么体统?还不把她给我叫过来?”
宫人都诺诺应着,不敢说话。过了一会,尚药局的人来了,同行的还有容珂和容琅。
“曾祖母这是怎么了?”
崔太后冷笑了一声,道:“你可是稀客,母亲病成这样,若不是我们唤,恐怕你还想不起来要过来侍奉长辈罢?”
容珂都懒得理崔太后,挥手示意身后的奉御:“去给曾祖母把脉。”
奉御躬着身上前,握了一会后,又看了看那张血帕子,说道:“太后这些天的饮食和药膳是谁在负责?”
崔太后猛地上前一步,道:“可是中毒了?”
中毒这两个字一出,全宫殿的人都静了静。吴太后就是因为乾宁长公主而生病的,若说是谁最想让吴太后中毒死去,那恐怕……
崔太后看着容珂的目光愤怒又失望:“乾宁,你未免也太狠毒了些?”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吴君茹突然加了一句:“承羲侯似乎颇擅毒。”
第114章 金刚
“承羲侯似乎颇擅毒。”
这话说完,容珂回头, 刚好和萧景铎的目光对上。两人相视一笑, 目光中都很是调侃。
崔太后很是不满这两人的态度:“你们笑什么?”
“没什么。”容珂干脆不急了, 抚平袖子, 朝崔太后伸了下手, “太后继续往下说吧。”
“如今有人胆敢给母亲下毒, 其心当诛。乾宁,不是我说话难听, 而是你自己也清楚, 发生这种事, 你的嫌疑最大。更何况, 承羲侯医术高明, 恐怕下毒也很是擅长,他又是你的人……”
萧老夫人早在吴太后咯血的时候就站起来,听了崔太后这句话连忙道:“不是不是,没有, 铎儿之前给长公主说话是因为忠君, 并不是长公主的人……”
“祖母。”萧景铎打断老夫人的话, “我确实站在长公主这一边, 你不必再说了。”
许多人都惊讶地抬了抬眉, 在座的都是公主亲王,萧景铎敢当着这么多人这样说, 显然是要站队了。
容珂现在的争议这么大,他还敢公开站队, 也真不知该说他胆大还是急功近利。
“你……”老夫人急得一噎,想骂萧景铎糊涂,又害怕周围的这些天潢贵胄,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忍下不提。
夏太后正在礼佛,听说吴太后咳血后匆匆赶来,她进殿的时候刚好听到萧老夫人说话,夏太后的脚步顿了一顿,抬头扫了萧景铎一眼,说道:“珂珂和皇上本就是一体,承羲侯这样忠心护君,真是极好。”
崔太后才懒得管这些,反正在她看来,这两个人都是要一网打尽的。她说道:“好啊,既然承羲侯也承认了,那看来,你们下毒的嫌疑越发大。乾宁,这一点你可认?”
“我不认。”容珂摇头,看着崔太后说道,“若是会医术便要下毒,那你得把太医署和尚药局的人都抓起来,这都是些什么歪理?”
“只是怀疑罢了,你着急什么?”崔太后说道,“来人,把武德殿围起来,挨个屋子去找可疑的东西。”
说完之后,崔太后转过身,对吴太后说道:“母亲,我担忧您的安危,自作主张,您应该不介意罢?”
吴太后似乎很是痛苦,眉毛死死皱着,脸上虚汗不断。尚药局的人正跪在吴太后身边请脉,和静郡主担忧地看着吴太后,听到崔太后的话,她冷冷哼了一声,道:“婶母已经安排好了,还装模作样来问我们做什么?”
和静郡主的话很不客气,但是崔太后却不恼,笑了笑说道:“奉御还要给母亲治病,我们这些人就不要堵在这里,干扰几位御医了。来人,摆驾。”
崔太后最先走,朝外面的那间宫殿走去。皇帝和容珂没动,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都不敢先动,而是伸手示意道:“圣人。”
容琅回头看容珂:“阿姐,我们走吧。”
“你先出去吧。”容琅没动,目光也充满不解,容珂又补充了一句,“我随后就到,你先走就好了。”
容琅和夏太后一起走了,随后才是梁王这一辈的亲王公主,以及容珂的几个庶妹。几个公主以及一大串宫女走完后,容珂才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