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了,说完了,我累了,就先这样吧。”苏芷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向外走,尖锐的高鞋跟划过大理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脚步,咽了咽苦涩,忍不住自嘲笑笑,却没有回头,承认自己的错误:“终究是我太傻太天真了。顾恒,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就请你不要出现在我的世界,我也……绝对不会和你说话,不想再认识你,爱上你。”
“……”顾恒噎住,他默默无语,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毅然决然,俊美的面容有点发白。
他明明是想……和解的,怎么会刺激到了她?
直到高跟鞋的声音走远,她的身影彻底隐没,顾恒独自收回视线,嘲弄地嗤笑:“是啊,我就是个惶惶不安的懦夫啊……”
语落,他收了笑意,猛然把面前摆着精美餐具的桌子掀翻在地。
眼里满是懊恼与阴郁。
的确,他是个懦夫,害怕伤害,犹豫不前。
他过不了的,是烙印在心里的那道坎。
*
一晃,二三十天过去。
似乎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再也没有交集了。
往日林菁菁十分羡慕陈雨舒和顾恒,现在,只能叹息一声,作为悼念。
临近陈雨舒和秦远的婚礼,林菁菁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多要了一份请柬,前往顾恒那里。
她想,陈雨舒和顾恒既然没能在一起,不如就在婚礼上,彻底画上句号也好。
街道边,钢琴店。
林菁菁下了车,拿着请柬走了进去。
藤椅上,顾恒抬头看到她,愣了半秒,这才淡淡问了一句:“有事?”
林菁菁没多说,直接把红色的爱心请柬甩在了钢琴上,双手环臂:“新闻看了吧?明天雨舒婚礼,我是来给你送请柬的,去不去,随你。”
说完,林菁菁瞥他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这话里的意思,再透彻不过。
……
第二天,上午9:30点。
此时婚礼会场已经陆续进入宾客。
繁华的街道上,也已经人来人往。
钢琴店里,顾恒沉默坐着,他闭目沉思许久,没有动作。
静寂中,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他睁开闭着的眼睛,看向门口。
阮南进店之后,摘了从不离手的墨镜,她的身边,还伴着一个男性朋友,正环顾着店里的乐器。
顾恒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寡淡:“你怎么来了?”
阮南尽量使自己无视那丝冷漠,扬起嘴角,露出她走红毯时的美丽笑容,那抹弧度,是照着镜子练习了千万次的:“我带了朋友来看乐器。”
“麻烦关照了。”
顾恒淡漠说了一句,他抬眸看了眼挂钟,随后半掩眼眸,修长的手指开始轻敲机车钥匙,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阮南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她知道今天是陈雨舒婚礼,许多豪门都应邀参加了。
对曾经的贪恋蒙蔽了她的理智,犹豫再三,阮南还是忍不住找了朋友前来顾恒的店铺。
为的,只是想要耗住顾恒,拖延时间。
她的爱确实廉价,可她还是想要拥有他。
只要等陈雨舒的婚礼举行完毕,就不存在对她的威胁了……
“抱歉,我要出去一趟。”顾恒终是做出决定,面色凝重。
阮南看着顾恒拿起钥匙奔向门外,她表情骤变,试图挽留他,喊叫出声。
“顾恒!”
然而,顾恒头也不回,戴上头盔发动了摩托,他下定决心的事情,没人能掌控他。
*
新娘休息室。
陈子皓看着妹妹没有笑容的脸,安静了几秒,他坐在她的身边,似乎想说很多,可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句:“苦了你了。”
他知道她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向往随心而来的爱情。
可这些,却是他注定给不了她的奢侈品。
苏芷抿着唇,神情落寞,片刻后,却还是勉强笑了笑。
陈子皓看在眼里,更加心疼她。
“你坐着休息会儿吧。我……出去招呼来宾。”他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怕自己再呆下去,会不忍心。
她笑得太牵强,他这个做哥哥的,看在眼里,心里开始愈发不舒服。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房门被打开,又闭合。
室内重新陷入一片宁静。
苏芷平静地望着窗外,蓝天白云,风悠悠吹过,云朵肆意变化着形状。
不知过了多久,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拉开。
苏芷以为是伴娘林菁菁,她闻声回过头,有些意外的,却看到了顾恒。
那栗色的短发,璀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双唇,一切熟悉至极。
那一瞬间,她的内心是颤抖的。
苏芷闭了闭眼家,她坐在原地,攥紧了拳头松开又攥紧,几经反复,终于站起身。
她没再看他,踩着十厘米高的高跟鞋,抬步,准备出去。
她不敢看他,不敢跟他共处一室。
她怕自己因为他的出现,又失掉了自尊,害怕自己因为他的出现,又流下没出息的眼泪……而他,注定只是眼睁睁离开她身边。
眼见她拎起裙摆,就要离开休息室,他像个害怕被丢弃的孩子一样,心里慌张不已,再也顾不上其他,上前拦住,伸手抱住了她。
“雨舒。”
他低头,在她耳边轻轻呢喃:“我错了。”
他迫于内心将要失去她的惶恐,战胜了心里的那道坎。
鼻间是他熟悉的清香味道,她微微一怔,抬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才发现他此刻神情无比真挚。
顾恒闭了闭眼,亲吻她光洁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轻道:“跟我走,好不好……我带你……离开这个城市。”
他认真地说着,睁开眼,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瓦解着她竖立起来的防御城墙。
“我没有太多的钱,无法让你依然过上流的云端生活。但,我这个穷人,想把这辈子唯一的奢侈品给你。我承诺,会努力爱你一生一世。你需要承诺,我给你。”
阳光映在他干净的脸上,他嘴角笑意浅浅,眼里光晕闪烁,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她感到一种久违的心安和幸福缓缓在心中蔓延开来。
苏芷定定看着他,耳边回响起那句使她烦躁的话语——“多少人梦寐的上流社会,你这样不珍惜!”
所谓上流社会,每个人都带着虚伪的面具,计算着能带来利益的人,子女听从安排,用不真实的笑容度过着奢华的人生,可这样的人生,她不想要。
这个欲望之都,她不稀罕。
她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心底一个声音不断怂恿着她。
去TM的上流社会,她只要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也许,逃婚离开这个地方,才是最完美的归宿。
*
“少爷,小姐不见了!”
陈子皓收到这个信息的时候,正在前厅与宾客微笑交谈。
他先是一愣,随后在窗户外面的绿草地山,瞥见了那个穿着白色婚纱的娇小身影,与顾恒落跑。
“少爷,要派多少人手去追?”保镖焦急询问。
看到阳光下,妹妹不顾一切的笑容和举动,陈子皓犹豫了,终是开口阻止了手下人去追:“不用追了。”
他目光盯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轻淡的笑意。
雨舒,这……恐怕是我这个当哥哥的,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
得知陈雨舒逃婚的消息,秦远也没派人去追,他反而压下消息,等到12点新人出场的时候,孑然一身出现在灯光曼妙的走台。
面对目瞪口呆的众人,他笑意吟吟对记者和来宾们道:“各位不必奇怪新娘的踪迹。因为,今天其实并没打算结婚,我只是来公布,毁掉婚约的事情。”
台下一片哗然之后,一个记者发问:“秦少爷,为什么特意选在婚礼这条公布?”
秦远笑:“既然是事实,哪一天公布又有什么区别吗?”
另一个记者紧接着发问:“这次婚姻是两个家族的结合,秦少爷现在悔婚,不怕有损家族利益吗?”
秦远顿了顿,目光扫视了一遭台下的众人,十分认真道:“自从我出生在这个上流社会,我从未跟家里商量过什么,永远都是被告知该做什么,我不想永远没有选择权,所以,我鼓足了勇气,来反对这桩婚事。人与傀儡的不同,就是人可以遵从自己的心意。而我,只是在向自己证明,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台下先是一阵沉默,而后,竟然由记者带头,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虽然,事后秦远的勇气可嘉,并没有博得秦老的认同,还是挨了一顿家法。
但报纸的头条,又被他占据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婚事,而是因为他的勇气。
——*一年后*——
游乐园,有许多唯美的传说,比如,在摩天轮的最高处亲吻,恋人会一辈子在一起。
因此,它也一直是情侣们必来之地。
其实,不仅情侣,夫妻也是爱来的。
暮色四合之时,摩天轮缓缓腾升,在狭小空间里,陈雨舒和顾恒的两人身影,此时正亲密地交相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