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宣扶额,颇为无奈,原来这人还是没意识到他在笑什么。
他开心的是,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越来越大了。以前都会面不改色的把他推给别人,如今都会吃醋了。
“行,我不笑了。”
容宣拿过她手里的扇子,好脾气的替她扇,忽然说:“有件事得告诉你。”
杜芊芊抬抬眼皮,问:“什么事?”
容宣考虑了很久还是说了,“皇上今日给陈阙余赐婚了。”
空气似乎停顿了一会儿,容宣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紧张的盯着她的脸看,不放过上面一丝一毫的表情。
杜芊芊的反应很是冷淡,“哦。”
早就和她没什么干系了。
顿了半晌,她叹息道:“只是瑾哥儿该难过了。”
容宣抿起唇角,笑了一下,“我话还没说完,陈阙余抗旨拒婚了。”
这件事已经是京城中人人津味乐道的话题,首先这是皇上赐婚,抗旨不尊可是杀头的罪,其次赐婚的对象还是公主和侯爷,真正的皇亲国戚。
小公主可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陈阙余眼睛都不眨就给回绝了,甚至连圣旨都没拿。
说起来赐婚这桩事还是容宣一手促成的,小公主本来是不急的,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风声得知陈阙余迷上了个姑娘,日日魂不守舍。
她派人去打听,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可见陈阙余近来对自己比之前还要冷淡的态度,便信了七八分,当下坐不住,拿了条白绫去御书房,在自个儿亲哥哥面前以死相逼。
新帝被她逼的没办法,大笔一挥写了一道赐婚圣旨,他也知道自己没过问表哥的意愿就写这道圣旨不太好,可他也是闹不过妹妹了。
另一方面,新帝何尝不知,即便是过问了陈阙余的意思,他的回答肯定不是自己想听的,干脆就拿皇权逼了他一把。
不曾想,这个表哥胆大包天,直接抗旨了!
去国公府宣读圣旨的大太监回宫之后腿都是抖的,这辈子都忘不掉那位爷森冷的眼神。那国公府也太清冷,零零散散都没几个人,更没什么人气。
他念完圣旨上的字后,原本跪着陈阙余腾的站起身,眼神可怖,直接道:“把圣旨拿回去。”
他不会接,这辈子最恨被逼着做不喜欢的事。
第一桩婚事便是父亲强逼他的,那个人是他亲爹,他没办法拒绝,如今这个,他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推拒了再说。
新帝虽然是皇上,也是他的表弟。
陈阙余之所以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太后和国舅的保护,念着旧情,皇上也不会动他。
不出他所料,皇上即便气的半死,也没对他做什么,可是圣旨既然发了出去,断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这会儿正坐在御书房里发脾气呢。
骂起他的表哥来毫不含糊。
“一个个的什么麻烦都往我这推。”
他两边都不好交代,一边是皇妹,另一边是他的表哥。
当皇帝真的烦。
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好办法解决,他就懒得想了。
可宫里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传到了宫外,且沸沸扬扬。
杜芊芊也没多想,陈阙余爱娶不娶,与她无关,可能他是怕瑾哥儿难过,又或许是他根本就看不上小公主,可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陈阙余忽然上门来容家拜访了。
杜芊芊想直接让人把他轰出去,他来干什么?!
偏生他给出的理由很理直气壮,他说他是上门接儿子的。
也是,瑾哥儿在她这儿待了好几天,母子俩相处的极好,她都快忘记瑾哥儿是要回去的。
第61章
晴光正好,陈阙余一袭黑色的圆领袍,上面用金线绣着走兽,日光照在他白璧无瑕的容颜上 ,偏生这张俊秀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与生俱来的贵气彰显在外,他凉凉瞥了眼挡在跟前的书影,冷哼了一声,冷嘲热讽,“别真以为我稀罕来你们这,若不是为了接儿子,你当我愿意过来恶心我自己吗?”
书影一动不动,只是固执的站在他跟前,这陈阙余定是刻意挑的容宣不在的时候上门接人,他皱着眉,正想着怎么才能把人给挡住。
陈阙余瞥了瞥他,没有将这人放在眼里,迈开步子朝前走去,真打起来,书影能不能打得过他还不一定。
拦肯定是拦不住他的,也没有站得住脚的由头能把人挡在门外。
杜芊芊这几日同瑾哥儿相处的正好着,她起的晚,往往她起床用过饭后,瑾哥儿才刚刚写完老师给他留的作业,这孩子好学,压根不用人看着,自己便能看的进书,完成课业后就跑来她的屋里。
她一般不会问瑾哥儿学业上的事,反而还怕他学累学傻成了个书呆子,她记得当年她是不爱去上课的,要背繁杂冗长的课文就算了,还经常被罚抄书,手都快被抄断了。
听闻陈阙余上门要人,杜芊芊便将在内室待着的瑾哥儿叫了出来,叹道:“你父亲过来了。”
瑾哥儿表现的倒很冷静,他知道他爹是会来接他回去的,那天过来娘亲这边,还不是他主动提起的。
他还生着父亲的气,一时半会没办法原谅,这口气憋了足足一个月也没能压下去,几乎没怎么跟父亲说过话。
陈阙余那天叫住他,蹲下来同他说话,笑了笑问:“还生气呢?”
瑾哥儿抿着嘴,一声不吭。
陈阙余眼角笑意浅浅,想了想后,他叹声道:“既然怪我,我就带你去见见你娘,这样你总该不生气了吧?”他摸了摸瑾哥儿的脑袋,“放心,我很快就接你回来。”
瑾哥儿抗拒不住这种诱惑,点头答应了。
这会儿听见父亲过来了,心里复杂,一方面他舍不得离开娘亲,另一方面,他的确想他父亲了。
“那我收拾好东西便跟他回府。”
“瑾哥儿。”杜芊芊忽然叫住他。
瑾哥儿回过头来,“娘,怎么了?”
杜芊芊提着一口气,摆了摆手,那句“你爹和我,你选哪一个?”终究是没能问出来,她勉强笑了一下,“不要落了东西。”
“好。”
瑾哥儿前脚刚进内室,陈阙余踩着黑靴揭开门帘便进了屋。
杜芊芊如今瞧见他没有丁点不自在,就是看着他觉着讨厌罢了,总归她亏欠了谁也没亏欠过他,反过来,陈阙余当初身为她的丈夫,亏欠她的可不少。
她垂下眼,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意给他,在他开口之前,杜芊芊先一步说道:“瑾哥儿在里头收拾东西,你等等便是。”
陈阙余没有搭腔,仿佛冷笑了一声,他背着手,目光在这间小屋里转了转,这屋里布置倒不错,简单中透着玄机。
视线最后落在她已经肚子上,好像比上回见到的那一次更大了些,陈阙余藏在背后的手捏紧了些,眼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红,他出声,“你倒过的悠闲。”
杜芊芊在心里冷笑,一个字都不想搭理她他,跟这种人有什么好说的呢?
陈阙余见她不理自己,怒火中烧,那股别扭的气来势汹汹,他道:“瑾哥儿心里念着你,就不知道等你肚子里这个孽种出生后,他还会不会认你这个娘了。”
他的亲儿子,什么性格他不会不清楚,在他面前装的好,他也就不打算说什么。谁让杜芊芊要来惹怒他?既然如此,他也不会叫她好过。
杜芊芊气的半死,呸了一声,“你才是孽种。”
陈阙余当初是被陈言之抱养来的,父亲是陈家旁支里的籍籍无名之徒,母亲不详,听说是青楼里的妓子,不过这事只在很多年以前传过,听过这事的人多数都已经死了。
杜芊芊会清楚,是当年有一回陈阙余大半夜又开始发疯,有不知死活的人在他面前提起了这件事,惹的他雷霆大怒,把嘴碎的人给弄死了。
当年她脑子里的水都可以拿来养鱼了,听了这事之后非但不觉得他可怕,反而觉着他很可怜,孤苦伶仃,难怪对谁都冷着个脸,不搭不理。
陈阙余利剑般的目光朝她射来,总归是在高位上待了好几年的男人,即便动了怒,脸上仍旧带着笑,他冷冷地说:“我是孽种,瑾哥儿也是孽种。”
“你怎么还没死?”两个人都是牙尖嘴利的,骂起人来谁也不让谁。
杜芊芊以前骂不过他还会跟自己生闷气,如今是什么恶毒的话都想要用在他身上。
陈阙余淡淡道:“你别咒我死,我才是你真正的丈夫,你肚子里的就是个孽种,先不论他有没有机会出生,就算你平安生下来了,能不能活着长大还是个疑问。”
为母则刚,杜芊芊怎么能听得下他咒自己的孩子,一时顾不得合不合适,冲上去抬起手就想给他一耳光。
陈阙余冷笑,像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拦下她的手,掐住她的手腕,“还想打我?”
杜芊芊胸前剧烈起伏,她挣开手腕,瞪着他的双眸里饱含浓浓的恨意,“你不该被我打我?你口口声声我和你才是真正的夫妻,可是我死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设灵堂立牌位了吗?!你查清楚我是怎么死的了吗?我生前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害得我和瑾哥儿母子分离,你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