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州直呼倒霉,不晓得京中那颗大树有没有收到他的求救信。是的,早在高元钧一行人进入东边时,他已得到消息。当时他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以极快地写了一封信快马加鞭送往京都。想来京都应该已经收到信。他只要再拖延一段时间,待京都回信便知晓如何应对。
王知州一番心思转辗,便有了对策。他佯装细细研读每一条款,半响才放下政令。拱手道:“殿下,下官已细读完这份政令。”
“说说罢,你待如何?”
“殿下,这政令自是没有问题的。但这三条罢,有些难办。”
“嗯?继续说。”高元钧抬抬手示意他说下去。
“殿下且听下官说来。这第一条和第二条吧,倒是不难办,只不过极费工夫。想来用个两三个月也就完成了。只是这第三条么,一时半会儿是真办不到啊。”
“怎么,你是要跟本王说,整个东边一带官家粮仓都是空的?”
“殿下,虽不至于空,但也相差无几。自去年灾情爆发后,官府已多次组织开仓放粮,如今官仓里哪里还有余粮可供应。”
高元钧闻言,俊脸带抹意味深长,再问:“王知州说的可是实话?本王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呢。”
“禀殿下,千真万确。”王知州战战兢兢地回道。心里头直打鼓。有没有开仓放粮过,稍稍打听下就知道。可他却不得不睁眼说瞎话。他已做好了吃一顿排头的准备。
“行,那你便先去办前两条罢。”
高元钧却突然变得好说话了。王知州小心翼翼地求证道:“殿下,那下官便先行告退,督办此事去。”
“去罢。”高元钧摆摆手,同意他就此退下。随即头一偏,看了一眼身旁的贴身随从。那随从得令,立马跟了出去。
王知州恭恭敬敬地退出房间,直至出了屋子才松了口气。心想,这恒王殿下也不是那么难对付,还是蛮好糊弄的么。
这般一想,他便又抬头挺胸走起来。
东边十几个官仓都空了粮食,高元钧是知道的。可根据下属收集来的消息显示,自去年灾情爆发到现在,官府并未组织过开仓放粮。
就因为官府不肯放粮,粮商们又趁机大涨粮价,百姓们实在活不下去才抛弃家园远走他乡。
可这十多个粮仓的粮食也不会凭空消失。高元钧即刻就派人出去查,哪知道查了数十次也没发现藏粮的地方。
想来今日这一番敲打,说不定就能查出粮食所在。
高元钧这招敲山震虎还是很有用处的。隔日傍晚,王知州便换了官服鬼鬼祟祟地从自家院子出来。待确定四周没有人跟随后,便直接上了马车,直往东边而去。
马车越驶越偏僻,就这样过了两个时辰后,那辆马车在一处偏僻的山头前停下。
王知州自马车上下来,看了看面前这座矮山,提着袍子下摆便拾阶而上。
走了约摸一刻钟再拐了几个弯,才到达目的地。
只见他停在一处偌大的天然山洞前。那山洞口竟驻扎着数十人,那些人虽穿着便服,但一看这架势就晓得不是普通百姓,倒更像受过正规训练的军人。
不多时,自山洞口出来一人。只见那人年纪颇轻,约摸二十多岁,操着一口南方口音与王知州聊了几句。只听王知州喊他高长使。
俩人在洞口说了几句便进了山洞。
偷偷跟着王知州过来的人只得继续守在洞穴外的隐蔽处。
王府随从过来禀告高元钧,道:“王知州去了矮山,那山上有个偌大的洞穴最是可疑。据当地百姓说,那个洞穴几乎占了半座矮山,原是几百年前某位大人物的墓葬,后来被盗了墓,毁得也差不多了,便一直空置下来,偶有人上山会进去洞口避避雨。自去年某一天开始,那洞穴附近便不让当地百姓靠近。”
想来那消失的十几个粮仓的粮食应该就放在洞穴里。只洞口派有数十人把守,且日夜轮流交班。盯梢的人根本摸不进去,更别说运出洞穴里的粮食。
高元钧细细推敲着这些信息。王知州偷运出这么多粮食,倘若是转卖给商家,赚笔国难财,这粮食就不应该继续屯在山上。
可若不是这样,那这大批粮食为何会出现在矮山上,且还派疑似军队把守。难道说是李承佑授意的?
突然,他记起刚刚属下回禀时提到了“高长使”三个字。高元钧一下子就想通了王知州背后那颗大树是谁。
他是军人,大范围屯粮意味着什么,比谁都清楚。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是他竟然枉顾众多百姓死活,只顾达成自己的那点私欲。实在枉为人。
既已想到是怎么回事,高元钧便不再坐以待毙,即刻便安排人下去布置起来。
很快,半个月过去,王知州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回信。
那封密信中给王知州下达了最终命令,要他务必完成任务。
他知道,一旦做了这事便再没回头路。成了,功成名就位列朝堂重臣之列,输了…。
他却输不起,输了是要搭上王家一大家子的命啊。
可屯粮之事他已做下,即便现在反悔也已来不及罢?王知州静坐在书房里,一时间摇摆不定。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等他回应,便推门进来,是他的宠妾徐氏,只见她端着一碗汤羹走了过来。
王知州来不及藏信,极快地拿过旁边的本子盖在那封信上。
他不悦的呵斥:“怎这般没规矩,我不应答你,怎能自顾自的进来。”若是以往他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毕竟他极为宠爱徐氏。
突然被斥责,徐氏有些委屈,端着托盘来到王知州身边,放下。撒娇:“老爷,往日我不也这么进来的。”
徐氏一撒娇做低伏小,王知州便没了择。遂,语气也软和下来。“卿卿莫怪,是我的错,不该对你发脾气。”王知州揽过徐氏,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卿卿,东边最近不太安生,我派人送你们母子俩出去避一避可好?”
“避一避?为何?”徐氏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道。
王知州避开她的眼,“别问那么多,明日你捡些贵重的物件收拾收拾,我叫人送你们出去避一避。”
“老爷。”徐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去罢,待这里的事完了,我会派人接你们母子回来的。”说着王知州侧过身从后边的暗格里拿了一沓银票出来。“喏,这些银票也带着,待到达那里后便去换成金子藏起来罢。”
徐氏接过银票,满是担忧,“老爷。”
“去罢,到了外边好好照顾六郎。”
“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卫珩来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高元钧想看看王知州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所以他来了,只带着两个贴身随从前来赴宴。
高元钧乘坐的轿子停下,随从在轿窗旁低喊:“殿下,到梅园了。”
“知州协同下属六县县令拜见殿下。”轿外躬身一片。
宴就设在梅园,此园在前朝时是一个大富贾所有,花费了整整两年才打造完成,专供自己享乐或接待重要客人,在东边一带很有名。到大齐朝时,这梅园成了历届知州私用,平日里除了自己享用或招待京官路过办事等用。
高元钧掀帘钻出轿,两名贴身随从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
这才刚至黄昏,四周已点起排排挂灯。待走到设宴处时,美酒佳肴,歌舞名伶,官员厚礼,堆积如山,奢侈得惊人。与外头饿殍遍野的惨况截然不同。
高元钧皱了皱眉头,继续往里走。他的贴身随从欺近,低声禀道:“爷,兄弟们在园子里发现埋伏,恐不下四十人。”
看来今日他是真落入虎口了。高元钧暗自吐槽了一把,遂,示意两名贴身随从下去按照来时决定的计划布置。
待众人入座后,高元钧直接说道:“既是为公事而来,尔等便开始说说政令进展的怎么样了?”
众县令面面相觑,倒没想到他一上来便要他们汇报。关于那个政令,他们并未尽心尽力的执行,做得都是表面功夫。
但想着恒王殿下也不会在东边待上个一年半载罢。更不会一一下到每个县里调查才是。这般一想,这些县令便暗暗舒了口气。按照顺序依次做了汇报。当然没一个如实汇报,尽是说的天花乱坠,前景一片看好。
高元钧听罢,默了片刻。抬头看向王知州,“王知州,既然你下属的六个县这般尽心尽力配合朝廷政令,本王得好好记上一笔才是。你们今日做的汇报,本王一一记下,待三个月后,本王会亲自来验收成果。”
闻言,六个县的县令倒抽了口气,没想到这人是来真的。这些个人刚刚吹牛都吹大发了,这要如何收场。众人悄悄地把视线落到王知州身上。
王知州却岿然不动,心态很是良好。保证道:“殿下只管来,三个月后保证完成任务。”
“好,有王知州这番话,本王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