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带着她来到卫家宗祠,宗祠平时不常开,只每月初一十五才遣人过来打扫。而今日是第一日接见新媳妇入族谱,卫老太君早几天便让下人打扫布置起来。
黎雅跟随着卫珩迈入正堂,眼角余光扫过,发现屋子里已站满了人。这些人中除了卫家一房,还有卫家族长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她有些担心自己来迟了,略有惶恐。
卫珩轻轻握着她的手,安慰。
老太君也没说他俩什么,转头对卫家族长说道:“那便先祭拜先人入族谱罢。”
卫家族长和几个老人点点头同意。
老太君身边的两个丫鬟,手脚利落地在他俩面前放上垫子。
黎雅随着卫珩双双跪在垫子上,恭恭敬敬地对着先祖牌位三叩首。两个丫鬟又适时递来两炷香,再拜三回,上香。
接着便是卫家族长询问黎雅一通,另一老人提笔记入卫家族谱。
整个仪式没费多少时间便完成。卫老太君亲自送族人走出宗祠。卫家人跟在身后,一起到老太君的福寿堂敬茶认亲。
一行人刚进福寿堂落座,卫家管家急色匆匆地走了进来,来到卫国公身边。
“何事这般急?”卫国公小声斥道。
卫管家附耳说了几句。卫国公顿时脸色大变,蓦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卫珩便要出门。
却被老太君喊住,“何事让你这般急,连儿媳妇的茶也不喝了。”
卫国公解释道;“娘,宫里出事了,陛下召见所有朝臣即刻进宫面圣。”
“既是宫里召见,那便去罢。”
卫国公想了想,对卫珩说道:“大郎,跟我一道进宫。”
卫珩却淡淡地回道:“父亲先行一步,我随后便来。”
卫国公定定的看了他半响,这才提脚出门。
老太君看了眼孙儿,心道,这小子竟这般护着妇人,好像她这个老太婆会吃人似的,隐隐有些不高兴,催促他:“你自去罢。孙媳妇便留在福寿堂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卫珩有些不放心地看看自家媳妇儿。黎雅朝他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周氏因是卫国公继室,年纪轻只生了个女儿,又是小门小户出身,在强势的老太君面前本就拘束得紧,连句话都不敢多说,没有半点存在感。只白白担了个国公夫人的名头,是以没说什么。倒是卫国公的妾室胡姨娘是个会来事的。又仗着给卫国公生了两个庶子,颇得他爱重,便有些自视甚高。
见卫珩小夫妻俩这般腻歪,调侃道:“大郎这般放不下心,难不成咱们还能吃了你新媳妇么。”
卫老太君看了眼胡氏,随摆摆手,道:“去罢。去罢。公务要紧。”
黎雅新婚第一天的敬茶仪式正式结束。
——
今儿,一大早宫里便派人召见朝中一干重臣入宫面圣。这些大臣们得到旨意,半刻都不敢耽误,急忙入宫。
要知道当今陛下已有两个多月不曾召见众位大臣,突然被召进宫,大臣们都有些惴惴不安。猜测宫里必定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皇帝陛下在偏殿召见一干重臣。
待诸位臣工来到偏殿时,楚王,李承佑,陈安已跪在御案下首,陛下铁青着脸端坐在御案前,旁边赫然站着恒王殿下。
卫珩和黎静言默默地相视一眼便悄无声息地滑过错开。看这阵仗,陛下已然有了决断。他们这些臣子只是来听旨罢了。
诸位臣工见此阵仗,越发不安。应该远在北边的恒王殿下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而昔日风光无匹的楚王殿下怎跪在案前一动不动。
老皇帝昏迷了近两个月,身子越发不好,一阵剧烈咳嗽,恒王殿下立马接过身旁大内官递来的巾子,亲自侍候老皇帝。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恒王殿下也不说什么,又站回原来的位置。
苍老而沙哑的声嗓在空旷的大殿上缓缓响起。“今日召诸位臣工进宫有要事宣布。宣旨罢。”
皇帝身边的大内官立即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圣旨主要宣读以下事:陛下承认变法失败。后经严查得知李承佑指使陈安借着变法之便行排除异己之事。又因变法失败导致大齐众多百姓流离失所,饿死无数。实在罪大恶极。陛下当即免去李承佑和陈安一切行政职务。贬李承佑为庶人终身囚禁李府。陈安即刻打入大牢,由大理寺查办。楚王因识人不清,危机处理不当,禁足半年,罚奉一年。
大内官宣读完毕,整个大殿寂静无声。李承佑跪趴在下首,食指用力按着地板,额角青筋毕露,却始终不出声,就这么维持着跪趴的姿势。让外人看不出情况来。倒是一旁的陈安抖得像糠筛似的,双眼恳求地朝李承佑看去,却始终得不到回视。变法失败他有一部分缘由,全不是他一人之错导致的。如今他却得承下所有过错。谁让他没有强硬的后台。他的结局已经可以预见会有多么悲惨。陈安心如死灰,灰白着脸跪在那儿。
卫珩和黎静言悄然对视,陛下如此处置,显然是把楚王殿下完全摘了出来。看来楚王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一时之间难以撼动。
原本跪着的楚王,突然抬头直直的看着御案前的陛下,他刚一张嘴,似要说什么。
正前方的皇帝陛下太了解他,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便打断他,“老三不得圣旨私自进京实属有罪,寡人念他一片孝心便抵消此罪。”说着皇帝又咳嗽上了,狠狠地咳了一通才止住。又道:“寡人身子不适,老三便留在京中协助寡人处理政务罢。”
皇帝此番旨意一下,跪在下首一直没做声的陈王沉下脸,攥了攥拳头表示不满。高元祯和李承佑倒台,高元吉有说不出的高兴,可高元钧竟然趁机得了势,这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的。
皇帝话音刚落,高元钧便大步走下台阶,跪在御案前,推辞道:“父皇,协助政务一事,儿臣万不敢当,恐阻了父皇处理政务。”
陛下虽处罚了楚王,可他心中属意的人选始终没变。这点高元钧看得很清楚,是以一招以退为进便甩了出来。
陈王嘴角一弯,接过话头,“父皇,三弟常年混在军营哪懂得处理朝中政事。”
陈王话落,御案前的皇帝脸色阴沉不定。“那老二觉得谁适合协助寡人?”
当今陛下膝下成年的皇子拢共就这么三人。楚王被禁足,陈王又说恒王不懂政务,这不明晃晃指着他自己么。
陈王一愣,倒没想着父皇会这般直白的问出来。他总不能赤裸裸地说自己最合适罢。陈王尴尬了,默在那里。
皇帝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深知老二是个头脑简单野心却大,这样的人别说做皇帝,就是一般的重要职位都不适合他担任。
“老三,不必谦虚。不懂政务问寡人便是。谁生来就会这些的,慢慢学着罢。”
“是,父皇。”
陈王还欲说什么,高声惊呼:“父皇——”
皇帝摆摆手,打断道:“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下罢。”
陈王恨恨的瞪了高元钧一眼,只得作罢。
久病不愈的皇帝陛下精力已到极限,实在撑不住,只好宣布退朝。
第一百七十八章 媳妇我想了你好久
今日朝会后,整个大齐朝局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得宠的楚王被禁足,与楚王关系密切的李府尹更是凄惨,直接贬为庶人终身囚禁。最倒霉的要数陈安,整个背锅侠,虽说他也不是真正无辜之人。
散朝后,皇帝又私下召见了恒王高元钧,说是要委以重任。
父子俩难得有心平气和独处的时候。
高元钧回忆里,上一次这样独处的场景已记不清是哪年哪月。自打他十五岁投军后,便很少有回京的机会。
那时候的他不愿争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是以父皇下旨将他调往各边境,他也毫无怨言,反倒乐得轻松。
如今却不同,三年前那次生死之际让他突然顿悟。生在皇家哪怕你不争不不抢也落不到好下场。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力争上游,争做那把刀俎。至少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能保佑身边人的安危。
他心思辗转,面对皇帝的心境早已不同年少时。
高元钧立在龙榻边,微垂着头,静静等待着。少顷,皇帝在太医和大内官的侍奉下,稍作松快。
他半倚在榻上,声若细丝,再不复当年那般声如洪钟,铿锵有力。
高元钧有些微心酸,敛了敛神,往前迈出一步,微微弯下上半身,恭敬道:“父皇,有什么要吩咐的只管说,儿臣定当竭尽全力督办。”
他的目色洞幽烛微,晦暗不明,就这么盯着高元钧看。
高元钧强按住内心的躁动,维持着一贯作风,坦然与他对视。
好半响,老皇帝长叹一声,幽幽道来:“事关李承佑,老大总是糊涂。好在老三你能拼死进宫上禀,否则咱高家江山危矣。”
老皇帝虽身子不济,但那双锐利的眼眸仍然在。他剜了高元钧一眼,继续道:“如今老大禁足,老二是个不成器的。这烂摊子还得老三你来助寡人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