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转身还没走到荒地,这才突然发现没对。
秦忠:“储备柴火过冬?难不成,夫人还真打算一直在这山上住着?”
秦诚:“也就是说,夫人还没松口答应嫁给主子?”
秦礼:“……我觉得,主子可能遗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三人齐齐看向秦礼:“啥事?”
秦礼激动的一拍大腿,满眼的恨铁不成钢:“主子他没找媒人前来说媒,也没找人上门来提亲,难怪夫人不愿意松口嫁给他,这无媒无聘的,哪个正经女人会单凭一个男人一张嘴,就傻乎乎的跟对方去了?”
秦忠:“……”
秦诚:“……”
秦孝:“……”
说的也是啊!
看来这次主子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啊~
这么重要的事儿,居然都能给遗忘了。
得赶紧给主子写信表表忠心才行……
……
今儿逢两河口镇赶集。
天还没蒙蒙亮。
云杉便早早吃过早饭,然后带着身上仅剩的二两银子,提着三个布口袋,并在秦忠四人的暗中护送下,下山去往了李木匠家。
“汪汪~汪汪汪~”
李木匠院子里拴起来的看门狗,朝着云杉警惕的犬吠着。
周嫂子手里端着饭碗,从堂屋走了出来,边走边拔高了声音问:“谁呀?”
李木匠也端起饭碗走了出来。
“周嫂子,是我。”云杉一边爬着台阶,一边脆生生的回答。
一听这声音,周嫂子面色一喜,忙不迭的朝向院子边走去,边走还边呵斥着看家狗:“去去去~没点眼力劲儿,上次你不是见过人的吗?别叫了,一边儿去。”
看家狗耷拉着耳朵,夹起尾巴,委屈的趴在了地上。
“杉妹子,这么早下山,吃饭了没?没吃就在嫂子家凑合着吃一碗?”
云杉见狗被赶走后,爬上台阶走到周嫂子身边,笑眯眯的挥挥手:“谢嫂子关心,我已经吃过了,嫂子,今儿你去赶集不?”
周嫂子呼呼的一边喝着杂粮面糊糊,一边含糊的应声:“要去,杉妹子今儿也去吗?”
云杉深深一叹,满脸愁苦的当即就红了眼眶。
周嫂子把手里的空碗递向身旁的丈夫,急忙拉起云杉的双手忙问:“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可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
“……嫂子,我,我想今儿把牛拉去镇上给卖了。”
周嫂子一愣,随后便跟着叹了口气。
云杉母子三人是个什么情况,周嫂子何尝不清楚啊!
这若是没有办法,谁会舍得卖牛啊!
李木匠看了云杉一眼,沉声道:“你那山上的土地,全是没什么肥效的沙土,而且今年才刚开垦出来,种的庄稼别说是养活你们母子三人,估计连缴税都够呛,这牛卖了也好,卖上八九两银子,拿出三两银子去顶替下半年修筑河堤的劳役,剩下几两银子,还能买上几百斤杂粮面,节约点吃,能够你们母女吃上一两年的。”
云杉泪眼婆娑的点点头。
见云杉在哭,李木匠几个儿女也不好意思过来问候,便在堂屋里埋头吃饭。
李木匠三两下把碗里的杂粮面糊糊喝完后,便转身回屋,然后又去柴房内,把牛给牵了出来,套上板车后,便载着妻子和云杉一起前往镇上。
此时。
天刚蒙蒙亮。
言家村也有好些人相约着去镇上赶集。
远远看到李木匠赶着牛车从村子里经过,老远便扯开了嗓门儿大喊:“李木匠,李木匠等等我们,你也是去镇上吧?顺便捎带一下我们呗~”
李木匠眉头一皱,同一个村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装着没听见,这太容易得罪人了,而且,他们本就是村子里的外姓人,于是只得暂停了一下牛车。
周嫂子回头看向薄雾中朝他们这边跑来的三个婆娘,满脸不爽的瘪了瘪嘴,这牛车本就是云杉的,只是云杉厚道,这才借给李家用一段时间,村里的人想要搭免费车,丈夫此时又停下了牛车,周嫂子有些担心云杉会多想。
云杉见周嫂子这小心翼翼的神情,拍拍周嫂子的手,无声的表示并未生气。
三人气喘吁吁跑过来一看,这才看到牛车上,居然还有厉氏这个灾星。
想起厉氏的灾星体质。
想起厉氏打断流氓的腿,以及在村子里一打四的彪悍过往。
这三个曾经还当面骂过云杉的婆娘,顿时吓得脸色一变。
“……那啥,我们现在才想起来,我们还有一个姐妹在后面,你们忙你们就先走吧,这车我们不搭了,免得耽搁你们的时间。”
“就是,就是,你们先走吧。”
周嫂子看着三人,一脸理解的点点头,随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云杉妹子还急着去镇上卖牛呢,去晚了,可就卖不上好价钱了。”
云杉没说话,只是低垂着头坐在牛车上,时不时的抽噎几下。
三个婆娘一听这话,忙不迭的朝周嫂子和李木匠挥手。
周嫂子敷衍的和三人又说了几句后,便催促丈夫赶紧赶车。
牛车走出村子。
周嫂子看路上没什么人,便压低了声音对云杉解释道:“杉妹子,刚才嫂子之所以对那三个婆娘透露你要卖牛,完全是为了你好,今年的天气有些邪乎……这次夏收,很多人家里粮食都减产了,让所有村民都知道你卖了牛,今后就没有谁会惦记着你家的牛,打你家的主意了。”
云杉感动的哽咽点点头,忙不迭的对周嫂子道谢:“谢谢嫂子的一片苦心,这样说,可为我今后省去了很多麻烦。”
孤儿寡母的住在半身腰上。
人一旦饿慌了,穷疯了,啥事干不出来?
守着一头牛能看不能吃,还会惹得村里人眼红,搞不好还会给她们母子招来祸事儿,思来想去,云杉这才决定卖了这头牛。
“这有啥可谢的,不过一句话的事儿。”周嫂子嗔怪的瞪了云杉一眼,随后看着东边隐隐升起的太阳,深深一叹:“今年的粮食涨价了,据说咱们三河县涨得还不算很凶,大米只是从十二文一斤,涨到了十四文一斤,杂粮面从原来的五文钱一斤,涨到了六文钱一斤,白面就涨的凶了,从原来的十三文一斤,长到了十六文一斤。”
云杉心情有些沉重。
今年的夏收,还只是个开始。
从明年开始,持续三年的灾难年,也不知道将会有多少百姓死于饥荒?将会有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李木匠赶着牛车,同云杉道:“等下卖了牛,留下抵劳役的银子,再多留下一两银子应急,其余的银子,你还是近段时间趁机多买些杂粮面吧,虽然口感不好,但至少能多吃上些时间,上次我看两个孩子的身子骨也长好了不少,精米白面你还是少买,我担心下半年秋收再遇上夏收时的鬼天气,到时候,粮食可就不是如今这个价了。”
周嫂子也神情严肃的看着云杉,心有余悸道:“杉妹子,你在三河县长大,可能不知道十二年前西北边,西南边的平原之地,当年连续大旱,蝗虫满天飞,几百里都看不到一丝绿意,当初幸亏你李大哥趁早做出了决断,一看情况不对,早早就低价变卖了所有土地和老宅,换成了粮食和银子,带着我们一家子从平原一路逃荒到了这三河县,靠山吃山以及在村民的帮助下,这才活了下来,听你李大哥的话准没错。”
云杉点点头。
虽然她没有经历过,可是前世,却从爷爷那一辈儿人的口中,听说了不少有关灾荒年的事儿。
三人情绪都有些低落,抵达两河口镇后,天已大亮好一阵子了。
李木匠赶着牛车,最先去了牲畜买卖的西市口。
秦熠知给云杉选的这头牛,是一头刚刚成年才两年多的母牛,正是最能干活的年龄段,而且牙口也好,脾气也温顺,而且,若是牵去配,种了,还能生下小牛犊来,所有这种牛一牵出来,便有不是人围过来询问价格。
卖的人想卖个高价。
买的人想买个最低价。
一番讨价还价后,这头牛连同牛板车,一共卖了十一两银子。
云杉把银子收好后,朝周嫂子感叹了一句:“一头牛可真贵。”
周嫂子点点头,也深深一叹道:“可不是嘛~言传根家卖的那大孙女,签了死契,也才卖了十两银子呢,咱们老百姓的命啊,可还值不得一头畜生呢。”
“言蓉蓉被卖了?”言家人不是一直想要考出个状元来的吗?怎么会去做自毁清誉之事来呢?云杉满脸的不解。
周嫂子道:“是啊,隔壁村的杨牙婆,拿着言蓉蓉的卖身契来领人,言家老大抵死不承认卖了闺女,但杨牙婆拿出来的卖身契,却又的确有言家老大的手掌印,而且,言家那老婆子,还从言家老大的床底下摸出来一两银子呢,那杨牙婆说那银子就是她给言家老大的,而且上面还有牙印子,最后不管言家老大认不认,有了那卖身契,杨牙婆就把言蓉蓉给领走了,也不知道现在给卖到哪儿去了。”
云杉一听,便觉得这事儿里面必定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