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不容乐观,却又屋漏偏逢连夜雨,侍卫好不容易击退了前面的水匪,不想后方突然又蹿出一人来。谢弈护着瑶光,一个不慎肩上被砍了一刀,吃痛之下身体不稳往旁边栽倒,直直跌落进江中。
他下意识的扑腾着,从这番反应看来,显然是不会水性的,而更糟糕的是他还受了伤,这样只会加剧鲜血的流失,很快他就会脱力,彻底沉入水中。
此刻夕阳已经彻底落山,只余下一点微光,勉强照亮这片大地,夜色很快将会降临,这片江面又是如此的广阔,人一旦沉下去,再想救起来难于登天。
“公子!”侍卫惊恐大喊,就要跳下去救人,却被追上来的水匪拖住了。
“来人!快来人去救公子!”侍卫一边应付着,一边大喊道。
然而这艘船上,如今没有一个人能脱出身来。
侍卫几乎要绝望了。
忽然,一道淡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去救他,你别担心。”
这些水匪只把她当弱质女流,是以没在她投太多的注意力,也因此,此刻她成了唯一‘自由’的人。不过不止是水匪,侍卫也没对她抱有希望,听到她的话,下意识想阻止,“别……”
话音未落,便见瑶光已然脱掉了身上繁重的衣裙,仅着一身纯白的亵衣,而后纵身一跃,纤细曼妙的身躯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进了水里。
尽管时机不对,侍卫还是看得愣了片刻,而且不止是他,旁边的水匪亦是如此。
……
身上伤口传出的疼痛感与溺水的恐惧所交织,织成一张巨大而绝望的网,将谢弈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无处可逃。
身体本能的挣扎着,恐惧不断升腾。
谢弈觉得自己要死了。
侍卫惊恐的喊声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至于喊了什么,他已经无心去顾及了。
身体越来越重,江水越来越冷……
我要死了。
他脑中不断重复着这样一个念头。
好像又有落水声……是有人来救我了吗?
本来已经模糊意识一瞬间强行清醒过来,谢弈艰难的睁开眼,昏暗的光线下水中什么也看不清,反倒是刺激到了眼睛,于是他改为挥动着手,试图挣扎浮起来。不过后面这个动作,只是他以为的,实际上他的身体几乎没什么动作。
像是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他的心已经走过了一个漫长的过程,从希望到绝望。
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抓住了他的衣服,接着是他的身体,被一股力量拖着,往水面浮起。
他本能的抓紧了这根救命的稻草。
下一刻,重新呼吸了到了空气。
随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弈,松手,你妨碍到我了。”
救命的稻草怎么能松开呢?
这是谢弈此刻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但是这个声音的主人……
他艰难的撑开眼看去,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出现在视线范围内,是瑶光。
只听她继续道,“我既然下来了,就一定会救你,但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会死。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松开手。”
谢弈知道她瑶光说的是事实,但是人的本能真的是很难控制的。他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声音,用尽了所有的理智与力气,终于强迫自己松开了手。
……
“谢弈……”
“你醒醒,谢弈……”
“谢弈……”
“见鬼!”
意识迷迷糊糊的,谢弈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是那个声音虚无缥缈,像是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边,根本抓不住。
他想回应,但是身体根本动不了,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本能的知道这种状况不妙,但任凭他如何挣扎,一切都是徒劳。
果然还是逃不掉一死吗?
他心底抑制不住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下一刻,忽然感觉到一种奇妙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带着微微的湿润感,这种感觉……是从唇上传来的!而后他依稀感觉到有一道气息进入体内,很快便消失,而后又一次进入,如此反复着,忽然就引起了某种共鸣。
模糊涣散的意识一瞬间归拢,渐渐清醒,身体也一点点恢复意识。
谢弈本能的觉得刚才的那一切很重要,他用尽所有力气睁开眼。
光线很昏暗,视线亦是模糊的,但是他还是认出了那张脸的轮廓,并将之深深刻进了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弈: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许,然而……QAQ
第17章 芙蓉帐暖(十七)
时间已经入夜,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清冷的月光照亮这片大地。
与谢六联手擒住最后一个水匪,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后,周延璟根本顾不上喘口气,让人点了灯,又放下一条小船,匆匆顺着江岸就寻人。
瑶光跳下水去救谢弈这事,周延璟还是在与水匪交手时,无意间看见江面上浮动的两个身影时,才知道的。
于他而言,谢弈是知交好友,而瑶光是他唯一的女人,两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他很清楚谢弈不会水,而瑶光的情况他虽然不知晓,但是这样一个弱女子同样让人担心。
周延璟当时第一时间就想跳下水去救人,可惜跟之前的侍卫一样,被水匪的人拖住根本抽不开身。如今好不容易结束了混乱,第一件事就是找人。
然而此时已是夜里,他们又是在江上,想要找两个人,难度之大不必说。
好在经过一番艰难的寻找后,终于在离客船很远的岸边上,听到了回复的声音。
一行人将小船靠岸,打着灯笼钻进芦苇丛中,循着声音在找过去,昏暗摇曳的烛光映照出一道颤抖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躺着的人。
是瑶光和谢弈,都平安无事。
周延璟从未如此担忧过一个人,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半跪着将人拥进怀中。
“没事了阿瑶,别怕!”他将下巴搁在她头顶,柔声安慰道。
瑶光将头靠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颤抖,“夫君,阿瑶不怕的。”
她是真的不怕,发抖只是因为冷和累而已,毕竟不是她自己的身体,就算会游泳,想要把谢弈这样一个大男人拖上岸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下水之前她是脱了衣服的,如今就穿着一身亵衣,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夜风一吹不抖才怪。
周延璟却是当她在害怕,不由得更心疼了,下意识将手臂收紧,像是要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去一般。
“阿瑶,你做得很好,都过去了,没事了……”
周延璟说着话,解下自己的衣衫给瑶光披上,而后打横将人抱起往回走。同行的人不需他吩咐,自行去将旁边的谢弈背起,一道返程。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不仅是对归家途中的周延璟等人而言,对于太京的某些人来说,亦是如此。
……
夜已经深了。
太京,永定侯府。
忙完了所有的公事,周永衡终于舒了一口气。
一双柔软的手落在肩上,力道适中的替他按摩着,是他的夫人曾姵茹。
“阿茹总是这般贴心。”他叹一句,闭上眼放松身体,享受此刻的温柔。
曾氏闻言,只笑笑,手中动作依旧,过了片刻后,才道,“也不知子安他现在如何了,他这次奉皇命去江南办事已有月余,他是第一次去那边,不知道住不住得习惯,吃食上会不会不合口味……”
儿行千里母担忧,便是如此。
周永衡睁开眼来,转过身,拉着夫人的手,让她在旁边坐下,安慰道,“你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事大着呢,大漠边关他都去得,何况区区江南水乡,尽管放宽心便是。且你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一下他的婚事。”
说及此,周永衡面上也是挂起了愁容,“他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嫁过来,即便有,无论娶谁家姑娘,也都是会对不住人家的,唉……”
曾氏却是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说起这事我就来气,母亲她今日又拿着这事来找我不痛快,一个劲说她娘家的孙女如何如何好,催促我给子安把人娶回来!子安的情况她又不是不清楚,倘若她娘家的侄女当真是个好的,哪里会舍得让人嫁给我们子安!”
周永衡见她委屈又忧愁的样子,心生怜惜,伸手将人搂进怀中,安慰道,“阿茹你消消气,不值得的。”他说完后,顿了好一会儿,又才继续道,“实在不行,你便让她将人接过来,咱们先看看,行与不行再议。”
曾氏闻言却是更难过了,红了眼眶,哽咽道,“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我?”
……
谢府。
房里已经熄了灯,谢氏夫妻二人却是未曾睡着。
谢太傅拥着妻子,静静听她说话。
“弈儿第一次出门这么远,且已经去了一个多月了,不知道他如今好不好?”身为母亲,担心的事情大抵都是差不多的,谢夫人也不例外。
谢太傅轻轻拍了拍的背,“文初已经不是小孩子,你不必太过忧心,而且他这次是跟周家那个小子一起去的,那可是个大漠边疆都难的,即便真有什么,他也能照顾好文初的。你这几日总是睡不好,就是想太多了,还是早些休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