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死的。”萧姝攥紧手指,忍住心头那股不耐,温和地对他说。
“姝姝你看,你是不忍心看我去死的,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傅成瑀戚戚笑着,眼中湿漉漉的,蓄满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没入了锁骨。
“只要你答应再给我个机会,我立刻就同意做手术。”他悲伤的目光里,盈满了异样的期待。
萧姝低下头,静默了三秒后,扬起下巴,吐出一字:“好。”
短促的回答,却如救命的良药,病床上原本半死不活的人立刻有了精神,萦绕着他的颓败气息也立刻消弭。
“你答应我了,你真的答应了!”傅成瑀激动地捏住她的手,凑到冒出青色胡茬的唇边,胡乱地亲吻着。
萧姝面无波澜,静静地看着他。
“等我出院,咱们就举办婚礼,要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傅成瑀语气十分兴奋,一想到自己才刚破坏了她的婚礼,才稍微收敛了情绪,继续说:“我们去温哥华举办婚礼怎么样?”
他记得她以前说过,最喜欢的城市就是温哥华。
萧姝笑了笑,语气很平静,“好。”
“婚纱我想和你亲自设计,婚礼时就让小宝做花童...”傅成瑀瘦削得双颊深陷下去,精神头却极好,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时不时夹杂爽朗的笑声。
“都随你的意思。”萧姝轻描淡写地说。
傅成瑀说得嗓子都干了,才亲了亲她的指尖,笑着叹道: “真像做梦一样。”
萧姝目光微微闪烁,可不就是做梦?
她温声细语地安慰了他一会儿,看着他被推进手术室,才敛了面上那抹笑意,转身离开。
才下停车场,对面的车滴了一声,她循声望去,撞进了何斐然的目光。
两人走到一处空旷平台,何斐然点了支烟,斜倚着栏杆,慢慢吐出了一圈烟雾。
他的面容,笼罩在淡淡的青雾中,眼底的神色,看不分明。
许久,他慢慢道出一句,“恭喜。”
萧姝挑眉,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随手掸了下烟灰,叹了口气,“刚才在房门外,我都听到了。”
萧姝了然,将几簇被风拂乱的发捋到耳后。
何斐然挠了挠头,挤出一丝故作洒脱的笑,“其实,我知道你和我结婚,只是想故意气他。以前我还想,万一呢?万一你渐渐对我动了情呢?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紧紧抓住,绝不放手。”
他垂下头,将烟蒂丢在脚边,踩了几踩,自嘲地勾起唇角,“到底是我的痴心妄想罢了!我真没想到,他会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他都拼到了这份儿上,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去与他争?”
“祝你们幸福。”他紧了紧拳,脸上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笑。
“谢谢。”萧姝点了点头。
“再见。”何斐然潇洒地挥了挥手,朝她告别。
是真的再见了,重逢便是陌路。
在他转身的刹那,眼睛似被风扬进了沙子,潮意从眸底汹涌而出。
傅成瑀的二次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不会留下后遗症,尤其是不会影响生育。
或许将来的不久,他和萧姝就能再生个孩子,儿子已经有了,那再生个女儿吧!儿女双全,娇妻在旁,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他打起精神,喜滋滋地盘算着,开始给萧姝打电话。
接连打了十几个,都没有人接。或许是工作太忙了吧,他是知道GE的工作强度的。
到了深夜时,他依然打不通她的手机,心中渐渐生出不安,立刻让人去萧姝临时租的房子找她。
赶到时已是人去楼空,房东说她前两天就退了房,也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
傅成瑀心头狂跳,大半夜紧急联系Cecilia,对方却告诉他,萧姝已经辞职了,自己挽留了很久,还允诺给她升职,让她去欧洲总部进修,她却态度坚决地离开了GE。
傅成瑀感觉要疯了,他命令手底下的人,动用种种力量,翻遍了整座海城,还去她以前生活的城市找人,甚至查遍了出境记录,接连找了一个月,却是徒劳无功。
萧姝带着小宝,彻底消失了。
第75章
短短半年间,萧姝一路辗转, 从北欧冰岛, 到美国洛杉矶, 再到加勒比海岸的多米尼加,走走停停,最后定居在印度洋上一个名叫留尼旺的火山岛上。
在这半年间,支线任务完成度慢慢涨到了95%, 主线任务完成度却一直没变。
窗外日色渐渐升高,湿润的海风徐徐吹来,萧姝正在教小宝认字,教完汉字, 再教他英语字母。
小宝歪着小脑袋, 灰蓝色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奶声奶气地跟着她念出了声。
敲门声响起, 萧姝放下小宝,开了门, 只见房东站在门外,笑呵呵地塞给她一篮佛手瓜,说是自家种的,瓜头的几片碎叶子还沾了露水。
留尼旺岛上华人不少,房东是个和气慈爱的老阿姨, 平时也很关照她们母子。
笑着谢过后, 萧姝合上了房门。
“姝姝, 你到底怎么想的?做任务而已嘛, 依我看,不如就和傅成瑀HE算了。”小仓鼠搭着小爪子,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
见她不吭声,小仓鼠着急地跳了起来,嘴里唠唠叨叨的,“我可跟你说,房东她儿子看上你了,你不能再拖下去,得速战速决,赶紧完成这次的任务。”
萧姝眉尖微微蹙起,语气里透出些许困惑。
“438,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虐恋情深指数还只达到95%?”
小仓鼠轻嘿了一声,“因为你只有虐,没动情啊!”
萧姝一噎,阴恻恻地问:“你的意思是,我还要对傅成瑀投入感情?”
小仓鼠缩了下头,不敢再接话了。
萧姝眸光微闪,慢条斯理地拢着它的毛,淡淡说道:“你帮我一个忙。”
一道白光闪过,随着小仓鼠惊呼了声“卧槽”,萧姝陷入了混沌之中。
海城正值阴雨连绵的初夏时节,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雾蒙蒙的街道被撕出了一道裂口,须臾缓缓闭合。
在抵达墓园时,有个男人下了车,一身黑色衣裤,身姿挺拔清瘦,兀自撑着把漆黑的雨伞,向前走去。
是傅成瑀的背影。
雨珠沿着伞面簌簌滚下,滴滴答答的,溅起了一圈细碎的水花,裹挟着雨丝的冷风,朝他扑卷而来。
他最后走到一处墓碑前,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墓碑看上去很新,纹饰雕刻得很精致,可奇怪的是,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三年了!你离开整整三年了。”
傅成瑀垂着头,声音分外低沉,宛如呓语。
萧姝越发觉得古怪,不由皱起了眉。
他蹲下,将一捧娇艳欲滴的花放到那碑前,又伸手拔掉了碑缝里一簇新生的野草。
“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除了每年的今日,我也不敢来打扰你。”傅成瑀缓缓说道,手不自觉地摩挲着碑头,仿佛在抚摸着爱人的头发。
他骨节修长的手指,立刻被伞外那片雨水浸湿。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就这样去了,多轻松啊!你什么都不必再知道,什么也不用再想了!可你凭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原地?...”
傅成瑀红着眼,声线渐渐哽咽起来。
“你对所有认识的人都那么和善,为何唯独对我这么残忍?连半分辩白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就那么突然地离开了。你知道吗?当法医告诉我,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快两个月时,我那时已经不想活了。我在天台上吹了很久的风,下去的时候我还在想,至少我要主持好你的葬礼。”
“你下葬那日,也是这样的雨天,我回到咱俩的家时,发现阿橘生了一窝小崽子,其中有一只浑身雪白,煞是可爱,我给它起了个名儿,就叫阿雪,你要是亲眼见到阿雪,定然也会极喜欢它。今天我来之前,阿雪也生了窝小崽子...”
低声说着说着,不知不觉,泪水一颗一颗溢了出来。
“我好想你啊,萧姝。”傅成瑀压抑着,终于哭出了声。
萧姝脸色“唰”地惨白,浑身上下抖如筛糠,似乎被抽光了力气,站都站不稳了。
她趔趄着后退了几步,跌倒在一片积水之中,雨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她。
不不不,这不是真实的世界!面前这个男人也不是傅成瑀!
她活着的时候,和傅致钧曾养过一只母猫,毛黄体肥,名字就叫阿橘,那时她还和傅致钧打趣过,要是以后养一只雪白的小猫,名字就叫阿雪。
傅致钧竟然会在傅成瑀的身体里,这让萧姝不由骇然,心中惊涛骇浪起伏着,惊惧到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438!438!”她颤抖着召唤系统,却是毫无回音。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Bug!
当初傅致钧不是要和她分手么?公司还在分手当天,宣布了傅致钧的新恋情。他明明背叛了她,为什么还要在她死后,在她墓前哭得这么伤心?
原来她死的时候,已经怀了孕么?她自己都不知道。
那时她在拍一部古装宫斗戏,从导演到一众演员,都是国内顶尖水准,光她一个人的戏份,就有足足一千多场,为了那部戏,她压力很大,足足两个月没离开过剧组,都是傅致钧来探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