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丽玲脑子里却“嗡”地一下,被冲刷得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无比强烈。
他压根不认得她了!
那这些年来,她忍着痛楚去整容拉皮保持美丽算什么?她早年费尽心机打压萧士昌的公司又算什么?
她要他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她!后悔当年得罪了她!哪怕是恨,她也要深深嵌入他的脑海里。
可他,完全不记得她了!
翁丽玲脸色忽青忽白,全身的力气似都被抽空了。
正和郝佳温声细语的萧士昌顿了下,眼角风一扫,笑眯眯地说:“你气色看着不大好,来的都是客,马上就要开席了,一会儿可得多吃点!”
郝佳唇角一抽,悄悄拉了下萧士昌。
萧士昌有点懵,咬着耳朵低声问:“怎么,她不是来给咱闺女庆祝的?”
“他儿子离家出走了,今天来咱家兴师问罪,还威胁要公安局见呢!”郝佳嘲讽地压低了音量。
萧士昌脸色一肃,上下打量翁丽玲几眼,唇角笑意冰冷,“这天都快黑了,要报警找儿子可得赶紧了,警方那边如有需要,我作为三好市民一定配合,要不要帮你登个报、在微博呼吁下啥的?”
不痛不痒的语气,眼底的讽色鲜明。
翁丽玲心口抽得疼,肩胛骨挺得笔直,正要开口,电话忽然响了。
是她丈夫打来的,告诉她许子凯已经找到了,只是摔破了头陷入昏迷,此刻正躺在医院里。
翁丽玲惨淡的目色陡然一厉,冷哼了声,扬着下巴放狠话:“我儿子现在昏迷不醒,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萧姝以后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萧士昌挑了挑眉,很不客气地回应:“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儿子的?”
翁丽玲五指收紧,脸色越发难看。
郝佳心软,拉了拉萧士昌,低声说:“算了算了,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子凯吧!”
萧士昌这个妻奴没异议。
郝佳细细吩咐完阿姨,上楼敲了敲门,温柔地说:“姝姝,子凯人找到了,现在情况不大好,我和你爸正准备去医院看他,你和星煜就先吃饭吧!”
“我也一起去吧!稍微收拾下就下来。”萧姝立刻表态。
门还没合上,她就感觉到身侧那道黑沉沉的目光,傅星煜浑身正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场。
萧姝往他怀里蹭了蹭,在他右颊亲了一口,软绵绵地撒着娇,“别这么小气嘛!我们一起去。”
傅星煜任她在自己胸膛拱来拱去,慢吞吞地说:“我为什么要对我的情敌大气?”
语气闷闷的,透着点儿自嘲的意思。
“情敌?他才不是!”萧姝勾着他的脖,气息幽幽。
傅星煜唇线紧抿,扭过头,不肯回应她这句。
萧姝捧住他的脸,两人额头贴着额头,她温热的呼吸萦绕在他鼻尖。
“你以为我在骗你?傅星煜,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人。”她一字一字地说,语气是那么认真,同时踮起脚尖,在他鼻尖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的力道,却让他的心软了,骨也酥了,哪怕她此刻想要他的命,他也会乖乖奉上。
甘之如饴。
“走吧!”他强忍胸腔内汹涌的欢喜,若无其事地道。
到医院时,许子凯刚做完检查,他爸正和两个医生沟通着他的病情。
他爸看起来很沉稳,有种慈眉善目的感觉。
只是对上翁丽玲冷傲焦躁的脸色,他那份沉稳变成了忐忑,说话时小心翼翼的。
见老公和萧家三口好声好气地寒暄,翁丽玲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暴躁地喝道:“你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小凯离家出走,好端端的一个人,却摔成了这鬼样子,若说和他们没关系,鬼才信!”
顿了下,扭头盯着萧姝那张脸,笑得格外轻蔑,“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进许家的门,我话就撂在这儿!”
病床上紧闭着双目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他环顾四下一圈,强忍想和萧姝说话的冲动,朝翁丽玲吼了几句,“你能不能给我安生点?谁要进你许家的门?许家有皇位继承还是你儿子我浑身镶了钻?”
他的嗓音嘶哑,语气却愤怒至极。
“我离家出走受伤,到底和谁有关系,你自己不是一清二楚?昨晚七点,你在哪里,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了,我全知道了!”
许子凯一口气吐出,被怒意浸透的声线渐渐变得绝望。
第59章
病房里一片死寂。
翁丽玲的蔑笑僵滞在嘴角, 一张脸血色尽失,惨白得近乎渗人, 五官微微扭曲着。
对上许子凯那两道愤怒至极的目光,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地想上前去捂儿子的嘴,却生生忍住了。
许子凯他爸愣了下,掩住眸底一闪而过的失落,强撑出笑容, 转身开始打起圆场。
萧士昌敛了唇角玩味的笑,同他客套了几句, 又表达完对许子凯的关心, 然后招呼着妻子女儿几个,转身出去了。
许子凯痴痴地望着萧姝的身影, 直到那扇门被轻轻合上, 他才收回了视线。
“你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和小凯说。”翁丽玲缓缓转身,冷淡地看着老公。
带着一贯命令的骄横语气。
待病房内只剩母子两人, 翁丽玲一个箭步上前,拽着床单的手紧了紧, 直到捏得指节发白,她才盯着儿子问:“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的眼中并无半分愧疚, 反而透出一股子阴冷。
许子凯面无表情地说:“你, 压根配不上爸爸。”
儿子果然都知道了, 翁丽玲悬在半空的那颗心直直下坠,过了几秒她终于冷静下来,调整了面部表情,柔着嗓子说:“小凯,你快十八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妈妈知道你可能无法接受,但这就是现实,你现在吃的喝的拥有的一切,乃至这间高级病房,都是来自于翁家的权势,而不是你爸爸这个没用的懦夫!”
顿了下,又循循善诱地道:“许家看着是有几分光鲜,可底子不过是个小家族,你爸爸也只是个高级打工仔而已,就凭他的能力,怎么可能担负得起你的花销?”
她顺势去捉许子凯的手,却被他一把甩开,冷笑着说:“这就是你背叛爸爸的原因?你既然这么看不起他,当初何必和他结婚!”
“那是翁家需要...”
“别在我面前提翁家!恶心,恶心透顶!你和被我叫了十多年舅舅的人搞在一起时,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许子凯红着眼,脸部肌肉微微抽搐,像极了一只发狂的猎豹,他随手抄起桌边的花瓶,朝着翁丽玲砸过去。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到你!”
随着一声尖锐的巨响,病床边溅起一地碎瓷。
声线嘶哑的少年扭过头,将脸蒙进了被中,泪水夺眶而出。
*
萧姝和傅星煜抵达漠河时,正值一年中最炎热的时候。
这是中国最北的地方,到处生满了高大的白桦林,蓊蓊郁郁,黛翠如海。
歇息了一晚后,两人先去了九曲十八弯,耳畔松涛起伏,波光粼粼的河湾绵亘至远方,倒是颇为心旷神怡。
返程时正好途径鄂伦春人的驯鹿场,萧姝玩性大发,采了些鲜嫩多汁的青草,悄悄靠近其中最美丽的那头大鹿。
她半蹲身,将青草送到那只鹿嘴里,眼睛却觑着傅星煜的方向,笑着唤他:“傅星煜,快帮我拍照!”
傅星煜一只手揣在兜里,不远不近地看着她,直到她又唤了声,才举起脖子上的相机,开始咔嚓咔嚓地按快门。
照了几张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古怪的笑,以手掩着唇说:“它叼住你的手机袋了。”
全程苦心摆姿势、完全没看鹿的萧姝低头一瞥,发现手心的青草已经被啃光了,挂在细细手腕上的那个手机袋,已经被鹿咬进三分之一。
袋子鼓鼓的,她的手机还在里头呢!
萧姝咬牙,揪住手机袋的另一端,开始用力朝自己这头拔。
那鹿微微昂着头,一脸闲庭散步似的淡然,死死咬着手机袋不松嘴。
萧姝双颊涨得通红,使出吃奶的劲儿,继续和那鹿疯狂拔河。
偏偏傅星煜还定在原地,举着相机咔嚓咔嚓,完全没有帮她的意思。
眼看手机袋被越咬越深,萧姝的细胳膊细腿儿不受控制地朝前滑去,她扭过头,惊惶地大叫:“快来帮我啊!我要被鹿拖走了!”
傅星煜放下相机,含笑看她,语气十分柔和,“你对它温柔点,它就会松开了!”
萧姝咬唇,恨恨地瞪了眼那只鹿放弃了和它较劲,轻轻张开五指,抚摸它头上柔光水滑的毛,嘴里乖乖地叫着它。
那鹿与她对视片刻,眨了下黑幽幽的眸,齿关一松,手机袋立刻掉出,萧姝趁机抽出手,撒开脚丫子就跑。
那鹿追了几步,悻悻停下步伐,一扭头,嘚嘚返回了远处。
萧姝不知身后情况,跑得气喘吁吁,直往傅星煜怀里扑,没想到脚下一个打滑,正好扭了下,疼得她立刻蹙起眉头。
“都怪你,你都不帮我!看我现在扭到脚了。”萧姝嘟着小嘴,不满地扬起了下巴。
傅星煜靠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在她身前蹲下,检查后发现没有发肿,才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膝盖,“上来,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