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鼠撇撇嘴,“约你做什么?”
“嫌我命长,想让我去送死,帮他刺杀傅璟安呗!”萧姝嘲弄地勾起唇角。
“我在冷宫待了这么久,萧家的人对我没有半分帮衬,反而嫌弃我拖累他们也就罢了,这傅湛元平日里对我也不闻不问,临到了了还将我视为一枚废子,恨不得立刻让我丢了命。”
“看看这傅湛元的语气,字里行间都透着莫名的优越感和对萧贵妃的傅氏不屑,只差最后补上一句:为我傅湛元送上性命,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呵呵。”
“那你还要去吗?”小仓鼠默默消化完她这番话,轻声问道。
“他会来找我的。”萧姝冷笑了下,目光嫌恶地掠过那张纸条,随手卷了一卷,拿到烛火边烧掉,然后吹灭了蜡烛,窸窸窣窣上床,慢慢闭上了眼。
三更的梆子声在夜风中弥散开去。
迷迷糊糊中,一只冰凉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第40章
萧姝猛地睁开眼, 从床上爬坐了起来。
上弦月明皎的清辉下,床榻边立着一人, 他一半轮廓隐没在暗影中, 却难掩盖那芝兰玉树般的温润气质,只是立在那里,便如清风霁月般令人神往。
正是老皇帝最小的弟弟,成王傅湛元。
“不过数月未见,你这脾气倒是渐长。”傅湛元负着手, 语气看似温和随意, 萧姝却捕捉到了一丝压抑着的怒气。
萧姝微垂着头,抿唇不语。
傅湛元起身点亮烛火, 狭长的双眸拢着幽幽的光,无声地落在萧姝脸上。
“怎的, 你是在怪我这些时日不来见你?”傅湛元轻笑了下,施施然坐到床榻边。
他的音色轻质如玉,带着些许沙哑的慵懒,煞是动听。
萧姝摇了摇头, “我不怪你,左右是我命不好,怨不得旁人。”
说话时她眼眶红了, 咬着唇扭过脸去。
傅湛元倾身靠近,抚着她的脸颊, 放柔了声音哄道:“我那皇侄野心勃勃, 登基后容不得我们这些宗亲, 我少不得要避其锋芒,平日里进后宫一趟都千难万难,莫说要把你救出冷宫。”顿了下,他发出一声叹息,带了无法言说的愁苦,“我苦苦等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姝儿,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等我登上帝位,必亲自迎你出冷宫,封你为皇后,这锦绣江山尽归你我二人所有。”
他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她,声腔里充满了柔情蜜意,同时恰到好处地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萧姝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她强忍厌恶,泫然若泣地看着他,用堪比奥斯卡影后的演技挤出一句:“湛郎,也只有你对我不离不弃了!”
傅湛元顺势拥住了他,将她垂落的一缕青丝捋到耳后,柔声哄了她几句,见她露出欢喜的笑,于是眸光微闪,话音一转说:“元宵之夜,便是动手之时,届时我需要你这样配合...”
烛火轻跃,傅湛元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在他低头想要吻她时,萧姝轻轻躲了下,摇了摇头,“我来了葵水。”
“那你好好养着身子。”傅湛元按捺住心头不虞,语气里满溢着关切。
临近天光破晓,傅湛元终于出了殿,英英身影消失在一片昏暗之中。
在他转身的刹那,他俊脸上的柔情消失了,冷漠和嫌恶取而代之。
“果然是个蠢货!”他扯了扯唇,暗暗骂了一句。
与此同时,萧姝也敛了两颊娇羞的笑,变得面无表情。
“你既然知道是去送死,为何还要答应傅湛元?”小仓鼠显得有些困惑。
“这么快撕破脸多没劲。好好看着吧,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萧姝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转眼到了元宵这日,城中处处张灯结彩。香车宝马,来往交杂;华服丽人,翩跹如织。
在城楼上与臣民共赏完花灯后,傅璟安登上了临水画舫,宴请众位宗亲重臣,一时间急管繁弦,筵开锦绣,宫宴之盛之乐,不足一一道也。
傅湛元放下酒盏,朝乐府的主事使了个眼色,很快一列舞姬入内,在仙乐飘飘中开始了表演。
为首那女子正是萧姝,她面上半覆轻纱,眉心一点殷红花钿,眼尾上挑出不经意的艳色,身段极是婀娜,举手投足间有股勾魂摄魄的媚态,勾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她。
连傅璟安也不例外,他总觉得那双眸子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舞毕,所有舞姬都退出去,只有她被留了下来。
“傅璟安好像认出我了。”萧姝一手抚着小仓鼠的毛,一手抚了抚自己的眼线。
因为清减,这张脸的脸部轮廓变了很多,化妆时她对五官也做了些调整,将凌厉秾艳的部分变得清丽柔和,整个人气质彻底变了,以至连身边的粗使宫女有时都认不出她,没想到却没逃过傅璟安那双眼。
夜渐渐深了,宗亲重臣们纷纷告退,下了画舫。
傅璟安喝得微醺,看了眼萧姝的方向,漫不经心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恍惚。
近身伺候的内侍是个机灵的,命人扶着傅璟安朝后而去,又令萧姝跟了上来。
“能得陛下青睐是你的造化,一会儿伺候陛下要格外当心着,知道了吗?”内侍翘着兰花指,斜眼睨着萧姝,见她无甚表情,鼻子里不由飞出一声冷哼!
内室里幔帐低垂,隐隐可见卧在床榻上的男人身影,那内侍见状,立刻换了谄媚语气。
“陛下,人带来了!”
随即内侍退了出去,喝令宫人和侍卫们退得远远的,唯恐搅了陛下好事。
门咯吱一声合上,萧姝飞快上前掀开幔帐,她看了榻上那男人几眼,不由冷笑。
傅湛元还真是厉害,竟然找了个冒牌货来充当傅璟安,看起来仪容神态和真正的傅璟安几乎没有区别,若不是傅湛元在她面前交了底,恐怕她也会认错人。
傅璟安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今夜醉酒后正临幸一名舞姬,无论闹出多大的动静,估计都没人敢上前打扰,谁能想到就在几墙之隔,真正的帝王已经落在傅湛元手里。
床榻上的冒牌货正要坐起来,萧姝一个手刀将他砍晕过去,推开窗,一间间摸索过去。
她终于看到了真正的傅璟安,他撑着头坐在小几边,萧姝悄悄靠近,却发现这人没反应。她咬了咬牙,将他抗到隔壁房间,又将冒牌货抗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才刚布置好一切,隔壁的槅扇被猛然推开,几道黑影潜入里头,掏出几个蓝色小瓶,灌进了冒牌货喉咙里。
见冒牌货一动不动,其中一人冷嗤道:“看样子分量还不够,再灌一瓶。”
另一人犹豫了下,“再灌恐怕就要爆体而亡了。”
“怕什么?动作麻利点,一会儿还要去擒拿害得陛下纵.欲过度马上.风死的女犯呢!”
...
萧姝目光冰冷,唇角掠起了然的笑意。
傅湛元果然留了一手。那晚他告诉她,他会让傅璟安悄无声息地死掉,然后让冒牌货冒充帝王,等过个一年半载,冒牌货病重而亡,驾崩前就会传位给他,而她会是他认定的皇后。
原来在他真正的计划里,他从来没打算让她活过元宵夜,她不仅得死,还得顶着谋害帝王的名头而死。
旁边的傅璟安忽然动了下,萧姝警惕地退开几步,以轻纱蒙上面。
槅扇外的脚步声纷沓而至,萧姝甚至听到了几声压低了的焦急呵斥,同时旁边的傅璟安忽然睁开了眼。
她竖起食指,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偏偏傅璟安怔忪的双眸陡然锋利如裁,一把扯过她的手腕,就要掀她的面纱。
两人僵持之际,槅扇被猛地踢开,进来个躬擐甲胄的年轻男人。
是傅璟安的侍卫副统领,他一步步走过来,笑了一笑:“陛下,您怎么在这儿?”
傅璟安目光一顿,淡淡问道:“孟统领呢?”
副统领面色未变,双手往腰下一摸,“兴安门今夜走水,孟统领已经先行回宫。”
说话间一道寒光闪过,雪刃直直朝着傅璟安刺过来。
傅璟安闪身避开,眼底涌出阴鸷之色,语气也极冷,“没想到背叛朕的那个人会是你。”
副统领又是一个斜刺,窗棂霎时被劈成两半,他挑眉邪笑:“这些话,你还是去地下说吧!”
又有几名刺客涌入,逼仄的房间内,刀光剑影纷繁,一个个都杀红了眼,不断有刺客倒下。
傅璟安虽然常年习武,可惜此刻双拳难敌四手,他脑子里又醉得厉害,渐渐竟是不敌。
眼看那锋利的剑芒就要自后刺入他胸膛,萧姝夺了倒在血泊中一人的剑,朝着傅璟安身后那人斩去,那人立刻断臂倒地,鲜血四溅,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傅璟安看了眼那刺客,又看看萧姝,忽而松了口气。
萧姝压下心头的恶心感,立刻将这柄削铁如泥的剑掷给傅璟安。
几个回合间,屋内的战况渐渐生变,眼看侍卫副统领就要倒下,傅璟安手腕微动,剑尖掠过萧姝脸颊,轻纱顿时裂开。
萧姝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张脸彻底露于人前。
傅璟安眯了眯眼,目光陡然一变,他眸中迸射着寒光,咬牙切齿地道:“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