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华修作为业主代表,最后才上去发言。
姜桃桃坐姿笔直,听得格外认真。
像幼儿园里为了得到老师表扬,所以才刻意表现的小朋友似的。
费华修全程简要明了,发言很快结束,不知是发言人样貌优秀,还是听众们等到最后时刻如释重负,给他的掌声最为雷动。
姜桃桃也在下面鼓掌。
散会后,他还是和那几个男人走在一起。
提前离场,有人为他拉开门,他走在第一位。
即使相对年轻,他也有足够的气魄。
剩下的人到自助餐厅用餐。
女助理一直陪着她,偶然问了句,“费先生托我问问您,有没有觉得这酒店的哪些地方是需要完善的?”
姜桃桃正往盘子里夹水果,闻言,惊讶地说,“问我啊?”
她笑笑,很随便地说,“我就觉得顶楼的Logo太中规中矩了,这是家偏休闲的酒店,受众的客人多是年轻人,所以Logo最好做得有活力一些,我个人更喜欢很浮夸的那种,一到夜里就会闪起花哨的霓灯,一眼看过去,就是整片楼里最靓的红粉女郎。”她竖起大拇指,傲娇地说,“No.1。”
“好的,我会向费先生如实汇报。”助理微笑着说。
姜桃桃连连摆手,“别别!这个就不用说了。”
助理和她坐在一起用餐。
自助餐厅外有一片人工湖,透过一整面墙的玻璃,能看到湖面上架着木板铺成路,湖心游着几只黑天鹅。
助理示意她看过去,说,“费先生在那儿。”
湖边摆放着一排木桌,撑起暗红色的遮阳伞,费华修倚在高大的木椅里,手边一杯加冰的澄黄色酒水,一旁是酒店的几位管理层。
通往湖边的道路被锁死,只为他们不被打扰。
姜桃桃远远看着费华修。
不小心咬到甜点上的一颗蓝莓,酸得她脸都皱起来。
她今天过来不是为凑这份热闹,全在于他的主动邀请。
她身边难得出现他这样的人物,她一时见色起意,老想多看他几眼。
偶尔的一点点亲近举措,她羞怯又得意。
可今天为他过来,却连他的身旁都去不了,只能远远观望。
和他隔着这层玻璃。
他像橱窗里的糖果,她闻得到香气也看得见那份亮丽,但觉得自己得不到。
不过,她也很明白自己。
小时总痴迷于各种包装好看的糖果,她那个会过日子的妈妈从来不肯给买。
一次都没得到过,不也没什么事儿?
“喜欢”只是由事物外表的诱惑从而产生的一种冲动。
眼不见,心为净,过几天就不惦记了。
这是她从小得出来的经验。
用完餐,姜桃桃和助理道别。
助理说,“您不等等费先生吗?”
姜桃桃说,“他应该很忙,我就不打扰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吧。”
姜桃桃一人出了酒店。
她裹着外套走了段路,用约车软件在路边打车。
过了会儿,身前停下一辆抢眼的高级货。
姜桃桃往前走了几步,吃惊地核对车牌号。
这时车窗降了下来。
……
车里。
“要走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出来送你。”费华修说。
“看你在忙呢。”
“是我约你出来的,很抱歉一直脱不了身,原想着结束后去找你,没想到刚才助理告诉我,你已经离开了。”
姜桃桃有点不好意思了,坚持地说,“我是怕打扰到你。”
费华修看了看她,然后说,“其实,那些事都可以放一放的。”
姜桃桃更不好意思了。
车前玻璃上渐渐开始落出雨滴。
到了学校,费华修撑了伞下去送她。
他们离得很近,她的额头到他下巴的位置,他握着伞柄的手近在眼前。
她能感觉到雨伞在朝她这边倾斜。
雨点噼里啪啦敲击在伞面上,有什么地方乱得一塌糊涂。
清明节学校放了三天假,加上后面一个周末,就有五天假期。
姜桃桃回了家。
她家住在本市的一个附属小县城。
古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青平县就是靠着祖辈的大山才发展壮大起来的。
以前用来砍柴捕猎的野山,由于绝佳的自然环境,在如今的时代,已经发展成了一个有名的景区。
每年的游客络绎不绝,衍生出很多条生意链,养活不少户当地人家。
姜桃桃家就在这儿开了间旅馆。
她妈妈持店有道,不拔一毛,店里每年的利润还算可观。
姜桃桃父亲早逝,她有个同胞哥哥。
一胎出来的,但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下了火车,姜强强骑着小摩托来接她。
二十出头的大男孩,身材高瘦,一双丹凤眼长得格外出挑。
吃力地帮她搬着箱子,不停埋怨她东西带得太多,是不是故意折磨他来的。
姜桃桃长腿一迈,跨上后座,接过头盔戴上。
手指在姜强强的头盔顶上用力敲了几下,“闭上你的嘴!少罗嗦,快给你姑奶奶送回家!”
姜强强咧嘴一笑,猛踩油门,“得嘞!”
他把摩托车开得飞快,窄窄的马路上,风呼呼地刮,姜桃桃打开防风镜,在太阳下眯起眼,闻着风中青绿麦田的香气。
离家时是寒假结束,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家乡又变了个样子。
处处都是润眼的绿。
空气干净,洗涤心肺。
姜桃桃回家把箱子里的行李翻出来整理好,就去了店里。
她妈妈霍阑芝正在理账。
“妈,我回来了。”
霍阑芝头没抬头,眉心紧锁,手指划过纸张上的标记。
姜桃桃坐在藤椅里给自己倒了杯水。
二楼正下来几个客人,背着旅行包,手持登山杖,正要去爬山。
他们出门时打了声招呼,“老板娘,走了啊!”
霍阑芝闻言立即抬头,满脸堆笑,态度热络极了。
“路上小心啊!山上风大,热了也别脱衣!”
她合上账本,看到姜桃桃。
“回来了?”不冷不热地说。
第7章 7℃
清早,姜桃桃去店里给霍阑芝和姜强强送饭。
保温饭盒里盛着红枣小米粥和水煮蛋。
路过集市的小笼包铺子,她又买了点的包子。
包子铺老板认得她是春来宾馆家的女儿,还是大城市里的大学生,笑容满面地给她多塞了几个。
姜桃桃不常在家,偶尔见到几个熟悉的老乡,如今谁都要赞她一句女大十八变。
到了店里,姜桃桃把早饭带到后院。
几个邻居在这儿串门,其中有个刚回娘家探亲的胖妇人,看见姜桃桃,大惊小怪地说,“呀!这是桃桃?我差点没认出来!”
姜桃桃倒认得她,笑了笑,说,“小慧姐。”
“这是你家宝宝?”她走过去,摸摸她怀里小孩儿胖嘟嘟的脸颊。
小慧抱着孩子,扯着嗓门惊奇地说,“你怎么越长越不像你了?我记得你小时候又黑又瘦,不爱说话,一开口还结巴来着!”
姜桃桃脸上僵硬得扯不出笑容。
姜强强昨晚在店里打杂,刚起床,这会儿顶着个鸡窝头站在花丛边刷牙。
闻言瞅了姜桃桃一眼,指责小慧说,“去去去!我们从来都没结巴过,你瞎说什么!”
小慧撇撇嘴角,小声说,“以前还成天跟屁虫似的黏我,去了大城市的人啊,果然不一样了!”
姜强强吃完早饭人就没影儿了。
中午霍阑芝出门办事,姜桃桃一人留下看店,趴在桌子上看手机里的综艺节目。
快到午饭的时候,姜强强带着两个狐朋狗友一块儿回来了。
他走路低着头,脑袋上套着卫衣的帽子。
问姜桃桃,“咱妈呢?”
“出去了。”
“哦。”他就把帽子摘下了。
额头上多了一块卫生纱布,隐约还渗着点血迹。
他悠闲自得地坐在椅子上。
姜桃桃沉脸盯住他,阴阳怪气道,“怎么在脑袋上贴面日本旗?走在路上也不怕遭围殴?”
他一哥们儿哈哈笑着,说,“是刚刚你哥走路没长眼,不小心栽沟里了。”
另一人也符合地连声称是。
敢情这两人就是被他叫来统一口径的。
姜桃桃没理他们,继续看节目。
“我看你待会儿怎么跟妈交代!”
不过没等到霍阑芝回来,午饭时候,他俩就被各自老妈叫回家吃饭了。
霍阑芝前脚才踏进门,姜强强就很此地无银地不打自招了。
“妈!我刚在外面摔了一跤,头都破了!”
姜桃桃在一旁小声冷笑。
霍阑芝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秉性?当下就把手里提包摔在桌子上。
姜强强一整天都异常安分。
在店里干活也前所未有得卖力。
霍阑芝渐渐气儿也消了,只剩下心疼。
她声称要去找人算账,姜强强打死都不说他这脑袋是被谁家小子伤得,她就唉声叹气地,晚上多做了两道他爱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