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上将心绪微动，上次他和岚杉坐在这里的时候，他对对方还怀有深切的歉意和隐隐约约的动心。
现在的心情则是一言难尽了。
不动声色，“我没有经常变动房间里摆设的习惯。”
岚杉把目光收回来，对面墙上虽然是莫染事业巅峰时期的肖像，但是画面太沉重了，她看着还是不舒服。
“宋上将，我不得不说，你真是很有风度。”
宋上将没想到她先夸了自己一下，微微一愣，顺口答道，“谢谢。”
顿了顿才又面无表情地说道，“岚杉上将，虽然对你近段时间的一系列作为，第二军团肯定是持保留意见的，但我也总不至于因此就对第一军团的新任上将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况且你在短时间内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完全归功于你自己非凡的实力，理应受到应有的尊重，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岚杉却摇头，“我不是指这个。”
宋上将，“那你指什么？”
岚杉，“是刚才。”
说着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衬衫，雪白的衬衫应该是休闲居家款式，没有熨烫妥帖的整齐感，而是轻薄柔软，只用眼睛看就感觉穿着它一定很舒服。“其实你完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凭我们曾经有过的关系，该看的我都看到过。”
“那不一样。”
宋上将虽然知道自己身上的衬衣已经穿得很整齐了，但还是忍不住又低头往身上看了一眼，随后抬头，目光深沉审视着岚杉，想要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话题。
按理说，两人之前的那段关系对现在的岚杉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历史，她应该尽量淡化那段过往的存在，再也不提起才对。
岚杉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下，很少有人的后续处理能做到像你这么有风度，我对此也很感激。”
她这说的是实话，只要不是用道德标杆的标准去衡量，而是用一个正常男人的标准去衡量的话，宋上将的表现算是很难得了。
对待她那段过往的态度极其客观，不忽视，更不轻视，不会装作忘记了，也不会再刻意提起，让它影响到现在两人相处时应有的礼貌，连不小心衣服穿得不整齐了都会表现出尴尬。
宋上将抿抿唇，“这没什么，你不用太在意。”他的私生活也许有些随心所欲，但该有教养总是有的。
往后靠靠，交叠起修长的双腿，换了个更舒适一点的坐姿，问道，“岚杉上将，你一大早过来总不会是为了和我说这个吧？”
岚杉，“当然不是，我只是忽然想到了这个。”说着郑重看向宋上将，“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共同开发浅水星系矿星的事情，不知道第二军团对此是否有兴趣。”
浅水星系矿星？！
宋上将坐直了一点，确认道，“第一军团想我们一起共同开发浅水星系的矿星？”
浅水星系的地质勘探取得重大突破，发现了至少有五颗星球的深层矿脉中都蕴含有丰富尤金金砂——这是兰斯亲王出事前在德莫森最轰动的一个重大消息。
按照勘探队传回来的未公开数据估算，浅水星系的尤金金砂蕴含量极其可观，开发出来后将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可惜浅水星系位于德莫森星域依蕾托宇宙方向的最远端，离第二军团的势力范围太远，第二军团再想办法也插不进手去，他们一直在惋惜，不想转机就忽然就出现了。
岚杉，“对，我今晚就要出发去浅水星系，所以只好这个时间过来拜访，顺便谈谈合作的事情。”
宋上将，“岚杉上将，你会提出合作的建议，第二军团深感荣幸，不过这个提议实在让人有些不解，开采尤金金矿并不是技术难度很高的事情，你们为什么还需要合作方？”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浅水星系的矿藏总量是固定的，多一个合作方第一军团就要少分到一份，却不知为什么忽然要做出这样的提议。
岚杉没有和他迂回，直接答道，“我们并不是在开采金矿时需要合作方，而是在确定几个星球的矿脉归属权时需要合作方。宋上将，我也没必要瞒你，是因为第一军团最近的能源储备有些跟不上，所以需要找一个合作方，否则恐怕争不过第三军团。”
宋上将了然，第一军团近半年的动作太多，先是出兵天马星系，进攻皮拉星域，收编莎拉维尔星盗集团的时候更是折腾，对莎拉维尔的星盗们三抓三放，随后又是一个超级宏大的军演，在岚杉赶回首都星参加皇室新年舞会前，又有一个大型舰队被派往了天马星系，这些大规模行动一个接着一个，几乎没有间隙，第一军团的能源储备也确实该吃紧了。
即便是紧急采购也需要时间，等他们下一批能源石采购运输到位，高更上将那边搞不好就已经完全占住浅水星系。
德莫森帝国三大军团间的竞争虽然是愈演愈烈，但还没到可以公开打仗抢地盘的程度，第三军团要是看出了便宜，抢占先机，在那几颗矿星上站稳了脚跟，第一军团再想去争就不容易了！
所以时间紧迫，岚杉没可能干等着下一批能源石到位，宁愿分出大笔利益给第二军团也要拉个盟友去帮着他们对付第三军团。
宋上将沉思了片刻后说道，“既然你们这样开诚布公，那我也不迂回，合作的兴趣第二军团肯定是有的，具体你们想怎么合作？”
岚杉，“很简单，我们现在在浅水星系驻扎有一个中型舰队一个大型舰队，我这趟去的随行队伍规模也相当于一个中型舰队。第二军团支援我们两千标准单位的黑晶级能源石，支持这三个舰队三个月的能源消耗，第一军团不论最后得到了几条矿脉的归属权，都会分出开采收益的百分之五给你们。”
宋上将蹙眉，“两千标准单位的黑晶级能源石？岚杉上将，三支舰队三个月时间用不了这么多吧？”这都够第一军团整个军团用三个月了。
第一百三十章
岚杉，“正常情况下确实用不了这么多，不过有备无患，现在浅水星系的局势比较紧张，第三军团对那几颗矿星势在必得，我们总要做好最充分的准备。”
宋上将任何时候都头脑清醒，并不被她的话带着走，“做好充足准备这个观点我很赞成，但是容我提醒，在非战时期，一个军团一年的能源消耗也不过是在六百到八百个标准单位的黑晶级能源石之间，三支舰队三个月时间无论如何也用不了两千个标准单位的黑晶级能源石，即便是为了有备无患，这个数量也太夸张了些。”
岚杉，“如果精确计算的话，确实是这样，不过我估算出的这个数字不仅仅是根据这三支舰队近期内的需求量，还要根据我们即将出让给第二军团的那百分之五的开采收益。已经探明浅水星系几个矿星的尤金金砂的蕴含量十分丰富，我的目标是争取到浅一号星，浅六号星和浅八号星的矿脉开采权，这大约占已探明储量的五分之三，这五分之三的百分之五不是个小数目。”
宋上将沉吟，这时候正好有人给他送来外衣，宋上将大概觉得现在穿不穿也无所谓了，随手把衣服放在一旁，又让服务机器人送两杯咖啡过来。
岚杉知道他要考虑一下，也不着急，等咖啡送来后就端起来慢慢喝，还礼貌性地夸奖一句，“很香，现在不容易喝到这种用古老工艺制作出来的咖啡了。”
当代的制作工艺要比传统工艺高效便捷得多，且味道比起传统工艺也只有极其细微的差别，一般人很难分辨出两者间的区别。
果然，宋上将问道，“你能尝出来？”
他是体质进化人，在感觉方面比较灵敏，也要很仔细地去品才能分辨出这两种咖啡的不同，岚杉不是体质进化人，竟然随随便便喝了两口就尝出来了。
岚杉，“可以，现在工艺制作的咖啡温度在六十度左右的时候，入口后的回味会比传统工艺制作的差一点——应该是香气的持久度少了零点五秒左右。”
听到这么一个非常【岚杉式】的回答，宋上将很是无语了一下，不过倒是由此找回了一点两人之前相处时的那种熟悉感。
在与维斯人作战的玛斯塔巴星战役期间，岚杉一直跟在宋上将身边，当时她的表现堪称是宋上将身边最得力的下属，问什么都能回答上来，任何意外状况都能沉着应对，说话做事全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以至于她离开之后宋上将还不习惯了一段时间。
当时只是认为岚杉这个人非常出色，很有能力，现在则是看清楚了她出色表现的背后那无与伦比的细致与严谨。
宋上将，“非常敏锐的观察力。”
岚杉觉得他语气有些不对就没有做声。
宋上将又毫无预兆地把话题转回了合作事宜上，“岚杉上将，你提出的合作提议，我确实是有些兴趣的，不过也有顾虑，先不说你要求的能源石数量是否合理，只是合作最基本的条件——诚信，我就不确定我是否能在这方面相信你。”
岚杉仿佛是对那杯被她夸过的咖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像宋上将一样，往后靠靠，交叠起双腿，换了一个更随意舒服些的坐姿，端起雪白的咖啡杯慢慢品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