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黑暗中,单晨眨眨眼,开始听起了他的故事。
小白说,他从小寄居在姑姑家,记忆中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听姑父、姑姑抱怨时知道,大概他的父母是“辉煌”过的。
至于是怎样的辉煌,看看这里的人整天做的梦就知道了。大概就是传销机构里赚到了钱的极少数人,可同时也把整个大家子,都坑了进来。
大概是心里有怨,姑父、姑母对他很不好。
小时候他因为穿得单薄生冻疮,怕被同学说恶心,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越热越痒,还是要忍下来。
结果写字时还是不小心被他们看见,小朋友们却从书包里找出了冻疮膏给他涂上。木讷而内向的他只愣愣地看着,开口说了声:“谢谢。”
但回到家……
印象极深的,是他开始跟表姐去宴色工作之前,姑父在饭桌上嫌恶地看了他的手一眼,对姑姑说:“他那手也太恶心了,用这双手递酒给别人,说不定都会被担心有传染病。”
“给他买双手套吧。”姑父皱着眉头道。
“未被同学鄙视过的丑陋,却所谓的家人摆到桌面上嗤笑。”小白苦涩道,“所以我从来,从来没办法写出‘我的一家’这种作文。”
那时候,他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变得怀疑善良,渐渐地……开始选择以麻木而冰冷的姿态对抗这个世界。
只有想着任何温暖都是自私的,别人的温馨都是虚幻的泡沫,所有人都是像姑姑、姑父他们那样利欲熏心,一切靠近都是虚情假意,他才能稍稍平衡一些。
恶意揣测同学会借给他冻疮膏只是为了“行善”,为了在集体中被看做一个关心孤僻同学的好孩子。
不然,他不就成了唯一的悲剧型人物了么?大家都过得温馨惬意,就他一个人水深火热的话……
不要,一定是这个世界都是虚伪的。
第48章 病娇小奶狗无法退货19
因为自己太清醒, 所以一不小心窥得了世界的真相。因为整个世界都太虚伪, 所以从他短暂人生打马而过的路人都不怀好意也算合情合理。
所以他才说, 厌恶人类。
他把自己变成宠物, 说是抵抗人性的丑恶,同人划清界限。看表面好像是把自己放得极其的低,说什么不爱做人, 懒得做人,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清高。
那时候的他……真的是这么想的。
“你不要, 笑话我啊。”小白忽然轻笑起来, 把被子向上拉,盖住自己的脸。微微温暖的空气喷薄到凉被上, 又在他的脸颊打了个旋。
头一次觉得这么畅快。
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很多年都没被打开过的袋子, 里面的东西捂了太久,已经发霉了。在它自己都以为被遗忘之时, 终于被一双温柔的手打开。
而后拎起它, 把那些肮脏的、讨厌的东西都倒出去, 再仔仔细细地用冽冽的泉水清洗了一遍。
“哈哈哈。”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凉被里,他羞涩地笑。
为曾经的想法感到羞赧。
单晨僵着背脊, 嘴唇将弯未弯,见小白为自己以前的想法笑得羞涩, 她心里却无比复杂,反而笑不出来了。
总感觉, 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虽然现在回过头看, 他对全世界的鄙视显得像个把自己当成最高最智慧的超级BOSS, 但温馨可笑的“中二病”的背后,却并不那么见得光。
小白伸出手,把被子压回腋下,因为轻微缺氧而微红的脸在灰暗的屋子里看得不太真切。
从刚刚月亮溜出云层开始,屋子里就因着这温柔的光,荡漾着一股暖意。像是能够将人的伤痕抚平,照一会儿便可痊愈。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闭眼时的一片暖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两个梨涡乖巧地挂在脸上。
“当时我就是这样,想把自己跟全世界划清界限,自以为只有自己看清世事。原来,这才是我幼稚的所在。”
哎?
单晨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你也别这样说自己呀。”
“如果不是小时候这么想,你该变得多自卑内向了。”她有些心疼道,“这样也好,仇恨世界总胜过仇恨自己的境遇。”
“不然我也遇不到,这么可爱的小白了!”她笑着道,语气笃定地补了一句,“真的!”
“嗯。”他轻轻道,泪水险些湿了眼睫,“哈哈。”
“谢谢主人。”虽然能听出笑声中的轻微哽咽,但他道谢的语气实在轻快,让单晨的心情都开始变得阳光起来。
小白却开始因为她的夸奖犹犹豫豫、患得患失。
竟还是忍不住,跟她说了这么多。
这么多自己的愚蠢、自己的阴暗。
但剖白自己的时候,总还是带着侥幸的。
就好像是,跟她说清楚,自己曾经是这个样子的,在她唾弃之前,先自贬个痛快,就会让她产生他现在已经跳脱出这种状态的错觉。
这种剖白,好像也只是小心翼翼地自残,然后祈求她的垂怜。
还是有心机的,他有些不安地想。
这样的他,又哪里可爱呢。
“还有呢还有呢?”单晨问,“等你讲完了,我就跟你讲一讲我的故事。”
不是周晨那个神叨叨的妈妈。
而是她曾经的那个世界。
那个温馨的家庭、彼此相爱的家人。
想告诉他真正的家人是什么样子的,想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考虑利益的人际交往,还有,她想告诉他,如果愿意的话,他同样可以把她当作家人。
他也可以有一个家。
“嗯……”小白点点头,还能跟她说什么呢?
闭了闭眼,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也是他从来没想过要同人分享,却又像一块沉重的大石一般压在他心头的存在。
“是这样的……”他轻声开始讲述。
以前在宴色时,因为小白年纪尚小,常常被安排去给人送酒。
目的是寻找包厢中的独身男子,询问需不需要他姐姐来献唱,来帮助表姐发展下线。
有一次,包厢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坐在绵软的沙发上看一部电影。看到他时非常惊讶:“小朋友,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他小小声背出回答:“妈妈在这里工作,我帮她送一下东西。这一杯饮料送完,我就可以去玩儿啦。”
她坐得很随意,整个人都像陷在了沙发里。其实已经忙碌了一天的小白有些羡慕,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他也好想歇一歇。
没想到那女人会忽然问他:“小朋友,你可以陪我看电影吗?”
那时候他一怔,却还是答应了。
反正这样的话,姑姑他们也不能责备他吧。毕竟借口是说,送完东西就可以去玩了。要是被投诉使用童工,机构哪还会再和他们合作。
于是小小的他也坐到沙发上,跟她一起看那部国产片。电影的配音有些奇怪,但他还是很轻易地入了戏。
大致的剧情他已经记不清,只记得里面有一个男性配角喜欢跳芭蕾舞。
“芭蕾舞?”单晨忍不住打了个岔,难道小白小时候也喜欢芭蕾吗?哈哈。
“嗯。”
小白躺在床上,手从单晨的脖子下穿过去,她后颈光滑的肌肤挨着他的手臂,忽然就很安心。
“那个配角从小就热爱芭蕾,长大之后做了芭蕾舞老师。因为活在小地方,周围的人都觉得他有些女气,说嘲讽成‘变态’。”
单晨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唉,原来又是个伤感的故事。
“他当时只一心爱着芭蕾,一跳就是十几年。以为时间久了,人们就会理解。可很多年过去,在他作为艺术工作者参与广场上的汇演时,依旧受到了人们的嘲笑。于是他愤而离场,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格格不入。”
“他推着母亲的轮椅,带她出去散步,路上遇到了自己舞蹈班上的学生。对方很热情地走上来跟他打招呼,她的老公却拉住她,当着他母亲的面说了一句‘啥人啊,变态。’”
唉,单晨忍不住叹了一声。
小白安抚性地用手指在她手背上敲了敲,继续道:“他向朋友倾诉,原本他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会被这座城市习惯。现在才发现,他一直是梗在他们喉咙上从一根鱼刺。”
小白垂睫,声音微微颤抖道:“这么多年,我都忘不了这句话。听到这里,我就跑了出去,可能那个阿姨还以为是小孩子觉得看不懂,自己跑出去撒欢了吧。”
“可我不是的。”
“我只是觉得害怕,想要逃跑。因为他所说的,就是我的感觉。我在姑姑、姑父家,在那个可怕的机构里,却根本不相信那一套。”
“我一直顺从他们的要求,却还是活得像一根鱼刺。”他躺在床上,慢慢地向单晨讲述着。
窗外的月亮给屋子里披上了银白的月光,小白讲着沉重的过往,像把后背结好的伤疤再用力撕开。
一瞬间的疼痛往往难以被感知,他也有些失神。
单晨却立马果决道:“你不是鱼刺啊。”
“真正的鱼刺是他们才对!”她有些激动地道,“他们就这样横亘在这个社会,在一个怪异而疯狂的团体内部,你只是太正常,太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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