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服侍主子的,要是侧福晋撞着磕着,小心你们的皮!”
“好了。”年氏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听夏嬷嬷管教宫女,不耐道:“让她们都下去。”出了一个玉珍,年氏除了夏嬷嬷这个无儿无女一心只想着她的乳娘,是再也不敢完全的信任谁了。
夏嬷嬷也情知这回儿不是好时候,只是狠狠瞪了一眼脸色发白的玉清,见服侍的太监宫女都走了,才过去低声把打探来的消息都告诉年氏。
“魏珠果然没有把人送去慎刑司,而是挑了个由头打了几十板子,然后往内务府那儿报了个暴毙。不过以老奴猜,人只怕还在魏珠手上。”
“真是这样。”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年氏浑身发软,只觉天旋地转,要不是本就在榻上靠着,她非得摔出个好歹。
眼看她顷刻间嘴唇都发青了,夏嬷嬷吓得厉害,差点要叫太医。
“不能惊动人!”好在原本就有猜测,年氏咬了咬舌尖,勉强逼退那种晕眩的感觉,抓着夏嬷嬷的胳膊,声音几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道:“你拿着牌子,赶紧亲自出宫一趟,把这封信交给我爹。你告诉他,要是不想年家满门尽丧,就立即照着我信上说的做,绝不能有半点犹豫!”
“侧福晋!”夏嬷嬷惊呆了,这信,可是她亲眼看着年氏写的。这么多年跟在侧福晋身边,她多多少少也认识几个字,信上写的甚么,她再清楚不过了。但写信是一回事儿,真要把信送出去,还要照着信上说的做可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夏嬷嬷哆嗦着唇,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主子,那可是,可是五老爷的正室,宗室出身,还有两位小少爷……”
“我还管得着他们!”年氏这回儿脖子上青筋鼓胀,满眼都是恨意,“我连亲哥哥都不想管了。我只恨他们做出这样的事儿,却半点没想过我,没想过我的孩子。既然如此,我何苦,若不是为了爹他……”年氏说着眼泪簌簌而落,“上次娘娘摔着,我就察觉不对,让大嫂进宫来,连着几番暗示爹,后头没甚么动静,我还觉着是自己多想,又想着为了福慧他们,为了年家,压了他们认下这桩亲事,对年富跟年斌是有些不公。我都琢磨好了,等以后熙儿有了造化,必然要让他拉拔自己的弟弟,不能只记得以前的仇怨。可谁想到他们不仅胆大包天,还不肯死心,竟还敢搀和与太孙作对!我,我……”年氏狠狠踹了一口粗气,终于将最后一句话挤出来,“我恨不得生吃了他们!”
夏嬷嬷一面跟着抹泪,一面言不由衷道:“兴许,兴许是太孙弄错了。”
“哈。”年氏嗤笑道:“嬷嬷,太孙是甚么样的人,这两年,难道你还没看明白。若无十成十的把握,哪怕恼了我并不算甚么,他也是断然不会让手底下的人过来的。太孙先去了年家,回来就托词往我这儿找东西,又让魏珠来送赔礼,那就是给咱们台阶下。你也不用安慰我,说起来,海霍娜借我腰牌出宫,身边有人趁机去了年家的事儿,还是你去查证的。”
年氏说了一气儿话的,借着夏嬷嬷的手喝了一口水平了平心绪,又道:“娘娘为何要摔那一跟头,摔着为何又叫封了宫,外头的爷们也被软禁,我是管不着也不敢打探,但自己的娘家,我好歹要问,要护。”她说着一咬唇,“既然是块怎么治都治不好烂肉,索性挖了罢。”她重重往后一靠,两眼无神的望着雕刻的栩栩入神的鸾鸟,喃喃道:“挖了,大家才能好。”
夏嬷嬷终于还是赶在宫门关闭前匆匆忙忙出了宫。
年遐龄见到夏嬷嬷,大吃一惊。
寻常年氏要送消息回年家,再如何都是派的小太监,要不就是让人送口信,让家里的女眷进宫去,夏嬷嬷亲自来,还是破天荒头一回。年遐龄顿时意识到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他顾不上许多,立即把人带到书房,等门一关,就道:“到底出甚么事儿了?”
夏嬷嬷抖了抖身子,没有说话,将一路贴身带着的信递给年遐龄。
内心那一种不详预感让年遐龄一时竟不敢去接,直到烛光在他急促的鼻息中跳动了几下,他才颤抖的接过了信。
然而等信看完,本就神色仓皇的年遐龄却像一瞬间老了十岁,不过久经风浪的他即使已双目含泪,仍是第一时间就将信纸放到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白天可能有更新,不确定啊,看我老公在不在家,不在家就有,在家就没。白天要是没,应该就在晚上十点左右。
☆、第 110 章
第二日, 年家传出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其一, 是年熙病情好转。其二, 前些日子一直尽心竭力照顾继子的慧敏乡君,在得知继子病情大好的消息后, 心神骤然松懈, 竟然在回房时一脚踏空, 头撞在地上,当夜就去了。
消息传出后, 暗地里自然没人会信。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里面必然有甚么龌龊事情,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位慧敏乡君想要谋害继子, 结果却被年家查出真相,所以被暗地里处置了, 又或是羞愤自尽了。至于甚么照顾继子太过操劳才出了意外, 听听就罢了。不过年家得势,出了一个东宫宠妾, 还有一个未来的和硕额驸,年羹尧又得重用,连太孙都亲自登门去看了年熙,再说哪家的后宅没有那么点见不得光的事情, 所以道也无人明堂正道的议论, 顶多私下腹诽几声就是了。
在慧敏乡君出殡之后,此事,看似已了结了。然而知道内情的人, 却清楚此事并没有结束。
至少一个月后,当在任上的年羹尧得知自己在妻子死后又死了两个儿子后,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疾奔回京。
他连日奔波,长途跋涉下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颓废,然而他等不及洗漱,也不顾下人的呼喊,提着马鞭就朝长子的院子去。只是才到院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气势汹汹的脚步就再没办法往前了。
“孽畜!”年遐龄拒绝管家搀扶,杵着拐杖一步一挪走到年羹尧身前,看着他那双犹带恨意的血红眼眸,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出一个重重的巴掌。
“爹!”因长兄天资有限,其余的兄长又是庶出,年羹尧自幼被寄予厚望,他也没有辜负年遐龄的棋盘,允文允武,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在任上做的风生水起,很快就成了朝中重臣。在官途上如此,在姻缘上同样如此,他原配出身纳喇氏,生父是曾与万岁有兄弟情谊,号称满清第一才子纳兰容若。纳兰容若虽死得早,在满人心中,在汉臣严厉却具有不俗的地位,再加上那时候明珠还有些权柄,他得意左右逢源,成功奠定基础。之后明珠倒了,可他的继室却是宗女,身份更是高贵。
他一路顺风顺水,多少年了,除了万岁面前真的低一低头,便是皇子阿哥们,对他都是笼络安抚为上,然而如今,却在满府下人面前被打的如此狼狈!
有一瞬间,年羹尧几乎没办法压制住从心底爆发的那股嗜血欲望。
“你……”年遐龄人老成精,又是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儿子,又岂能看不出来年羹尧心里的想法,哪怕年羹尧很快回过神,收敛了那股煞气,年遐龄却是彻底的心寒了。他没有再骂,更没有再动手,只是闭了闭眼,咽下喉间那股涩意道:“你随我来。”
年羹尧不甘不愿的看了一眼只有一步之遥的院门,终究不敢背上忤逆之名的跟在年遐龄身后走了。
“年羹尧回来了?”苏景得知消息时,正在从公主府探病。
今日值守的是石福,他与年羹尧之前因办差有了恩怨,这会儿笑嘻嘻道:“可不是,死了婆娘又死了日子,再是缩头乌龟,也忍不住了。”
对他的幸灾乐祸,苏景并未出口教训,只道:“让人看紧一些,年羹尧还不能死。”
“主子放心,奴才明白。”石福肃容,心道之前那些是主子心善,看在年氏和年遐龄,甚至大格格的份上,给了个痛快,但年羹尧这样的大鱼,不说是罪魁祸首,那也是罪大恶极,还欠着后头源源不断的猎物,哪能就这么容易年遐龄的手。
已经有了全盘计划,苏景也相信自己手底下的人不会犯这样简单的错误。他察觉走在前面避嫌的十三爷脚步渐渐加快,知道快要见到敦恪公主寝院了,便抬了抬手,示意石福等人留下。只有万山,因是太监,一直跟到房门口。
十三爷站在门边上,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道:“太孙,若一会儿敦恪说了些……”
“十三叔放心。”苏景望着十三爷道:“敦恪姑姑所求之事,我心里大约已有些章程,总不会让敦恪姑姑心病越发严重就是了。”
没错,即便苏景从未来给敦恪诊过脉,他也知道,敦恪的病,药石无灵,想要治好此病,只有一个办法。
见十三爷脸上露出喜色,他将丑话说在了前头:“不过我也只能让姑姑略微宽慰一些,想要治好病根,怕是无能为力。”
“唉……”十三爷那点喜气还来不及发散就被苏景后面补上的话给冻住了。不过他本就是个知情识趣的人,随即叹道:“多尔济做出此事,若非出身科尔沁,又是额驸,早就被处死了。如今太孙还愿意让敦恪了一了心愿,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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