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奶奶,就算是死囚,审问也得让他自诉一番吧。”她放下茶蛊,抿嘴说道,“我刚才说的只是拿了碎瓷罢了,哪里要刮了三姐的脸?”
“再说说三姐的这脸吧,现在不还是细嫩白瓷吗?”
“你还要狡辩,你拿着碎瓷把我逼到墙边,那些人都看见了。”陈悦颖起身又指着那些人道。
陈满芝暮然抬眸横扫过去,眸中肃然又凛冽,那些人不自觉的颤抖,想起刚才可怕的场景,下意识的压低了头,不敢附和。
“没有啊,三姐。”陈满芝笑道。
“好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陈悦颖甩袖,气极败坏的瞪了那些人坐了下来,“敢做不敢承认。”
“行了,嚷嚷的像什么样。”文姨娘就轻斥着她,而后转眸对陈满芝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自然是不会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
陈悦颖坐如针毡,却亦然不敢发作,她方才跟母亲抱怨,说着说着就控制不住,添油加醋一番,谁知道这个老姨娘突然就说着要处理一翻,然后叫了人去把那傻儿叫唤了过来。
若只是母亲在,她定有把握报了仇。
“念平,到你说了,有姨奶奶和母亲坐镇,定不会随意冤枉任何人。”陈满芝笑着对念平道。
沈氏心中冷笑,没想到她竟会给自己带这么高个帽子,她看着陈满芝嫣然一笑的脸,瞬间有种现在就要撕了的冲动。
她摸了摸腕上的和田玉镯,压制着怒气,平静了下来,看着念平莞尔一笑,也附和道:“是啊,你说吧。”
念平得了吩咐,就道:“今日一早三娘子带着人过来,四娘子不在,奴婢就倒了茶递过去,结果……结果三娘子没接,然后突然就打了茶蛊……”
“奴婢真的没有要用茶烫伤三娘子……”她抬眸,眸中坚毅之色镇定。
“是这样啊?”沈氏挑眉淡道,“那谁能证明你说的话?”
“奴婢可以作证……”周妈妈即刻道。
“你是芳庭院的人,跟她朝夕相处,自然要为她说话。”沈氏就笑了,“所以这证,你作不得。”
“母亲若要这样说,那么三姐带过来的人,自然也做不得证。”陈满芝笑着接了话,“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有心帮衬,母亲你说呢?”
“各执意见,倒也难办。”文姨娘蹙眉,额上的抬头纹更显她垂暮之色的脸。
沈氏垂了眼帘,将不屑隐匿在眼睑之下,这个碍事的老妖妇,美其名为孩子作主,不过就想过把一回女主人的滋味么!
“不难办,姨奶奶,不如我们来问一问她好了。”陈满芝就指着明|慧笑道,“母亲院里的丫鬟,怎么就跑到三姐那儿当差了?”
明|慧一个激灵,差点就站不住,她的心似惊浪拍打,忐忑不安。
“这跟你们主仆要毁了我的脸有什么关系?”陈悦颖绞着帕子怒道,她就不信了,这个小贱人在这么多人作证的情景下还能翻身了不成。
“若是没有关系,三姐你恼怒作甚?难不成我连问个下人的话语权都没有?”陈满芝笑意盈盈,神情依旧。
陈悦颖心中大怒,看着陈满芝的脸色,这个贱人,竟然还能和颜悦色掩藏自己的情绪!她就不信她真的这么淡然!
“这事要从前天宣武候府的世子爷突然到访说起。”陈满芝捋着衣袖慢吞吞道,她看着沈氏,“母亲记得吗?您院子里的明|慧这丫鬟,说是得了您的吩咐过去知会女儿。”
她说着视线转向明|慧,声音陡然一提对那人呵道:“要不你自己来说?把你当日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再表现出来让大家看看,如何?”
“你那时的神情,可比现在威风多了,我一度以为,你是父亲新纳的姨娘。”陈满芝眼眸轻扫。
沈氏看着陈满芝的面色大变,原本恬静的笑意倏然冷掉,就好似方才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觉。
她的话落,有个丫鬟就即刻走上前,颤着身子,道:“四娘子,奴,奴婢没有,没有对娘子不敬……”
“奴婢不过大声了些,平儿这丫鬟就过来扯着奴婢,辱骂奴婢,奴婢当真没有……”
“你胡说,你骂了四娘子傻儿。”念平怒道,“你还骂我拎不清自己的处境,活该倒霉。”
“我没有。”那丫鬟眼中立刻噙了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文姨娘就看着沈氏,问道:“这丫鬟是你院里的?”别人背后怎么骂这个傻儿无所谓,但千万别弄到明面上来。
沈氏就盯着那丫鬟,着了一身艳丽的水粉比甲,鸭蛋脸面,柳眉细目,面颊浅浅抹了胭脂,姿色看上去比别的丫鬟更甚几分,这个贱婢,竟然在她眼皮底下卖弄风骚。
她气得发抖,方才还淡然的脸突然碎裂,顾不得文姨娘的问话,看着丫鬟怒道:“明|慧,你干了什么?”
“夫人,冤枉啊,奴婢真的,真的什么也没做啊……”明|慧跪了下来,瑟瑟的抖身子,噙满泪的眼中自带风情。
“三娘子,您救救奴婢……”她说着看着陈悦颖。
“母亲,你们审错人了吧?”陈悦颖压着怒意却不敢发作,“她们二人想毁了我,你们现在却审一个不想干的人,起个什么劲。”
“三姐,凡事总要有源头,不是吗?”陈满芝看着她又突然笑道,“不知道姐姐你今早去院里找我,可是有事?”
“没事我就不能进你那院子了吗?”陈悦颖面色涨红,愤然道。
“当然可以,只是我想不到,你还特意带着那几个丫鬟和婆子过去。”陈满芝就起身走近她,“你这是打算去找我算账么?三姐你想为谁算账?”
“算什么账?”文姨娘疑惑的看着有些剑拔弩张的姐妹二人。
“哪有什么账,孩子之间不过小打小闹而已,姨娘又何必揪着这话不放。”沈氏瞥了一眼过去,淡道。
“母亲说的是。”陈满芝说着踱步到厅中,“不过小打小闹,然后打翻了茶蛊罢了。”
“四娘只不过要把碎瓷收拾一下罢了,三姐只怕是误会了吧。”她又笑了,神情温柔,语气温和。
“三姐以前对我如此要好,念平跟了四娘近八年,又怎么会如此是非不分呢?”她把画溪方才的说法全部推翻。
“你怎么这么无耻,明明是你拿着碎瓷要弄花我的脸,怎么这样颠倒是非?”陈悦颖再也坐不住了,她起身上前站到陈满芝身边,盯着她,“你想搞什么鬼?”
陈满芝看着她,惊讶道:“三姐,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你……”陈悦颖气得跺脚,“你刚才明明就想要毁了我的容貌,怎么如此颠倒黑白?”
“我跟你又没有仇,为什么要毁了你的容貌?我现在已经不傻了啊,姐姐。”陈满芝的这一声姐姐,叫得亲热,二人的感情看似笃定。
陈悦颖满腔的怒火,鼻尖生汗,若不是这个老姨娘在这,她一定要撕烂她,不管任何代价。
陈满芝挑眉,蹲了身子问明|慧:“你有个哥哥,可是刘管家身边的?”
明|慧倏然抬头,满眸愕然,她不安的捏着袖口,又偷偷的瞥了一眼陈悦颖,“四娘子问这个……跟今天之事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有没有关系你们自己心中没数吗?”陈满芝伸手,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自顾道:“真是可惜这一张含春的脸。”
她起身神情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人,“她有个哥哥,叫明路,好像是刘管家身边的,三姐,你知道吗?”
“东拉西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悦颖说着转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她的语气少了一些锐气,她的眸光多了一丝惧色,有几分不安从眸底一闪而过。
跪着的人,比她更不安。
“既然你们都不知道……”陈满芝嘴角微扬,看着上道二人,“那便由我来说好了。”
第77章 打死
“这丫鬟, 仗着母亲的大度,昨日出言不逊,辱骂主子, 至母亲于不仁, 这等恶奴,其心可居, 陈府又如何能容忍?”她指着丫鬟淡道。
这话,沈氏听着有些耳熟, 她看着陈满芝, 她神情严肃, 一副不能容忍的模样。
“如此恶奴,往小了说是母亲丫鬟调|教不当,没个主仆尊卑, 往大了说母亲纵人故意苛待嫡妻之女,这事若传了出去……”
陈满芝持帕轻点唇边,眸中含笑,看着沈氏淡道:“这事若传了出去, 母亲你说,您这脸还要不要了?”
她又转目看着文姨娘轻问:“姨奶奶,你说这陈府的名声, 咱们还要不要了?”
“闭嘴,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沈氏盯着她,眸底的怒火就快要遏制不住。
“是,四娘失态了。”陈满芝微微垂首道。
明|慧受了伤却不吭声, 自然是因为她们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实情,而陈满芝此时不点明陈悦颖去芳庭院的目的,是因为想拿捏的这个秘密,虽然不知道这个秘密能起多大作用。
跪着的丫鬟就瞪大了眼睛,看到上首二人皆是阴沉脸色。
“夫人,奴婢真没有要至夫人于不仁,奴婢是冤枉的……”明|慧颤着身子,跪行上前。
“你说我冤枉你?”陈满芝垂眸,看着瑟瑟发抖的那人,“那你倒说说看,你在春晖院当差,却跟着三娘子去芳庭院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