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秀立即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我也不知怎么着,碰上事就忍不住想哭,岚姐姐你能教我怎么变坚强些吗?”
安岚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千娇万宠长大的小姐,烧菜烫伤了手,便是比天还大的事。不痛哭一场,不足以发泄心里的委屈。可人世间的残酷与无奈,若是都能用哭来解决,该是多么幸运的事。
她轻轻叹了口气,揽进了她的肩道:“以后你迟早会长大,若是真能跟着钟将军上战场,就会明白,有许多事,能哭出来发而是好事。真正痛彻心扉的时候,你反而不想哭了,因为除了擦干泪站起来,并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钟毓秀眨了眨眼,听得并不太懂,于是问道:“岚姐姐是觉得我自不量力吗?”
安岚连忙摇头道:“你有这样的志愿,便比那些成日想着要嫁什么夫婿的小姐们好得多,如果有机会,就不要让自己困在后宅,外面的世界不如你父兄给你的美好,可也能看得更远,得到更多。”
钟毓秀原本只是羡慕父亲穿战袍时的威武,她从小的愿望就是能嫁三皇子,自从这个愿望落了空,便生起了想跟随父亲去见识见识的念头。只是她对自己娇气的性子很不自信,但因为安岚的这番话,那个念头便渐渐坚定起来,于是把头靠在她怀里,便听她讲话便沉沉睡去。
安岚听见怀里那人鼻息渐沉,看见她憨甜的睡颜,好像看到了曾经自己,心里莫名发酸,往后她若能真的换个活法,这样的时候也不会再有了。
这时,耳边听见帘布被人“哗”地拉开的声音,回头看见脸黑的像包公的三皇子站在门旁,才发现自己把这个深闺怨夫给忘了。
连忙把钟毓秀压在自己身旁的手脚都摆回去,然后给她掖好被子,又冲李儋元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莫要把人给吵醒了。
蹑手蹑脚往回走,刚经过李儋元身边,就被揽住腰拖回床上,李儋元盼这一刻盼得心都在躁动,鼻尖在她脖颈上蹭着道:“陪她睡完了,也该陪我了。”
安岚突然有种他们在带孩子的错觉,虽然那人已经迫不及待去扯她的身上的带子,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李儋元被她笑得很是郁闷,咬着她的耳垂道:“你就不能专心点?”
安岚配合地收了笑容,然后发现他的动作越来越大胆,仍是不安地问道:“可她还睡在隔壁呢,万一醒了怎么办?”
李儋元被色.欲迷了心,边咂摸着滋味边含糊道:“你别叫就行。”
安岚被刺激得弓起背来,连忙捂住唇,咽下差点脱口的声音,浑身都像卷进热浪里,浪朵搔\\着每一寸皮肤都在发颤,可越是沉溺,五感就越被放大,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任何一点细小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她甚至能听见钟毓秀在熟睡时发出的呓语,于是拾回力气用力把他推开一些道:“还是不要了,这里好歹是别人的地方。”
李儋元自动忽略这句话,他正琢磨着非常深奥的问题:蓬门如何为君开,总觉得大小好像不太合适,可又始终不得其法。安岚被他害得有点难受,又怕隔壁屋的人醒了,神经紧绷着,压着声喊:“你快点儿啊。”
李儋元也急得满头是汗,咬了咬牙,努力回忆着那些小册子上的各种画面,刚勉强打开道门缝,院子外的值房里,突然传来报更漏的声音,安岚吓得一个激灵,手指死抠着那人后颈,全身都倏地绷紧,然后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再看李儋元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最后全变成了黑,从牙缝里蹦出句话:“你夹什么夹!”
于是,整个后半夜,安岚都得安抚某人丧破天际的情绪,并不断允诺这是因为在别人的地方太过紧张导致,一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她心中突然升起不舍,从背后抱着他道:“阿元哥哥,天要亮了,你该走了吧。”
离愁涌上心头,李儋元也顾不上沮丧了,翻身将她搂得更紧些,喟叹着道:“我会想法子再来看你。”
“别。”安岚突然想起前几日发生的事,抬头道:“这边埋伏着不少眼线,我怕他们会设下什么陷阱给你钻。”
李儋元冷哼一声:“我来陪自己的夫人,还能被抓到什么把柄。”
安岚叹了口气,把头埋在他怀里道:“总之你放心,我已经让钟二小姐来陪我,他们再怎么也会忌惮着点,左右还剩几天我就出宫了,能忍则忍。”
李儋元摩挲着她的下巴:“可我忍不住。”
安岚笑了起来,仰起头在他耳边用甜腻的声音道:“好夫君,等到回府里,你想怎样就能怎样。”
李儋元的脸色微变,然后叹息着道:“现在就忍不住了,怎么办?”
第100章
窗外晨光微熹, 安岚被伺候着梳洗完,转头看了眼床榻,连忙往脸上多敷了层粉,掩盖脸颊的微红。
钟毓秀穿戴齐整也跑了过来,一眼看见两名宫女正在为安岚梳发,识趣地闭了嘴,没把三皇子的去向问出口。搬了张椅子坐下, 手撑着桌案看着安岚梳妆, 然后眯眼笑道:“岚姐姐, 你长得真好看。”
她想了想,又加了句:“好像比昨天更好看一点。”
安岚被人扯着发尾, 只有眼珠能转过去, 朝她做了个嗔怒的眼神。钟毓秀笑得十分开心, 她虽然年纪不大, 可该懂的事也懂了,想到昨晚自己入睡后可能发生的事:啧啧, 难怪岚姐姐一大早就春.光满面的, 可惜她昨晚睡得太死,也不知战况如何。
安岚不用想也猜到她小脑袋瓜子在转些什么,又羞赧又无奈, 可谁叫昨晚被人给捉到了呢。就在这时, 女司侍汤芷晴来向王妃问安, 然后笑着道:“太后请王妃到寝殿去。”
安岚一听, 连忙让身后的宫女给她赶紧梳好了头, 正准备起身,汤芷晴又道:“对了,太后说您上次头发上的香膏味儿挺好闻,让王妃今儿把香膏也一起带上,顺便让我们看看,到底是怎么调出来的。”
她边说边往门外走,安岚却停住了脚步,那盒香膏是她在出嫁前随手调得,要说味道多脱俗倒说不上,可能宫里用惯了那几样,太后便觉得新鲜。她边思忖边从妆奁里拿出香膏,门边的汤芷晴转身往她手里瞥了眼,笑着催了声:“王妃快走吧,莫要误了时辰。”
屋檐外透进的金光,从她脚底绣鞋拉出个长影,安岚眯了眯眼,将握着香膏的手垂下道:“我想起有些事要和钟妹妹说,汤司饰能在外面等我会儿吗?”
汤芷晴困惑地皱了皱眉:以往王妃从来不是这么不讲大局之人,明知道太后在寝殿里等着,还有空和小姐妹讲什么私房话。可她毕竟是个知趣守礼的女官,于是朝王妃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还贴心地把门给稍稍带上。
房里两位宫女,见王妃应该没有用得上的地方了,也想走到隔间去,可安岚却笑眯眯道:“你们不用走。”
汤芷晴眉眼低垂,手压着裙裾恭敬地站在门外,幸好她并没有等太久,睿王妃一袭洋红裙摆扫过门框,腰肢笔直地往前边走边道:“劳烦汤司饰带我去吧。”
永寿宫的寝殿里,立了块巨大的西洋镜,太后一头长发垂在沈嬷嬷手里,象牙梳从头顶滑下来,不经意间从乌缎中带下一根白发,沈嬷嬷一脸惊慌地把白发偷偷往后扔,太后的凤眸从镜子里瞥过来,懒懒道:“不用藏了,往后多了,你也藏不住。”
安岚走进门时,恰好撞见这一幕,同行的汤芷晴显得有点尴尬,她却明白这时万万不可表现得太看重,于是大方地走进去,向太后福了一福道:“安岚向太后请安。”
太后冲她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道:“还是你这样的年纪好,朝花晨露,正值盛放之时。哎,难怪人家总说韶华易逝,怎么哀家还未察觉,白发就爬上了头。”
安岚笑着上前,自然地接过沈嬷嬷手里的梳子给太后梳着头发道:“安岚倒羡慕太后这般的从容淡然和周身的雍容气度,也不知我要修炼多少年,才能有太后一半风采呢。”
太后笑得愈发开心,摸了把她的手道:“你莫要哄我开心了,哀家现在也不想什么了,无非想要用这把老骨头,为子孙送去些福荫庇护。”
安岚握着玉梳的手停了停,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意有所指。这时太后摸了摸盘了一半的鬓发,问道:“对了,你那盒头膏可带来了?”
安岚连忙将盒子拿出递过去,太后打开后,用护甲挑了一小块放在鼻下闻了闻,赞许笑道:“就是这个味道,你加了什么?”
“加了茱萸子的粉末,还有蜂蜜,所以闻起来会带些许甜味。”安岚笑着把盒子接回来,又听太后饶有兴致道:“你帮我擦在头上好不好。”
见安岚露出迟疑表情,太后一撩袍边打趣道:“怎么?怕不会打扮我这个老太婆。”
安岚连忙摇头,然后挖着那盒头膏往太后乌云般的发上抹,然后沈嬷嬷走过来,替太后将发髻盘好。
太后坐回椅上,问了她与汤司饰调香的进度,然后便按着额头,说有些头疼,让沈嬷嬷带着两人出去。
安岚在迈出殿门前,回头望了眼太后的脸色,心头的不安愈发扩大,果然她还没走出宫道,身后就传来宫女们的惊呼声:“太后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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