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踏步走过去,卫有期想着,商会的匠户都辛苦了,逢上过年,大家都乐呵乐呵,每人封一贯钱的红包,从上到下,一视同仁。
胤禛在商会也是挂了职的,虽然只是闲散客卿,也收到这一贯钱的红包,提着大红绳子穿的铜钱,爱不释手的抚摸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卫有期这里拿到薪酬,心中的自豪快要溢出来。
连忙命人用红线编个,挂在床帐边上,两条铜钱流苏大俗大雅,迎风飘荡。
老祖:……
只是红封而已,至于吗?
胤禛脱掉脚上的小牛皮靴子,把脚放在略烫的泡脚水中,满足的舒了一口气,才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事图的是个彩头,意义足着呢,不信你派人打听打听,看你发下去的铜钱,有没有人花。”
“发铜钱图的就是方便,拿到手就能花。”卫有期放下抚摸铜钱辫子的手,无语。
她还特意去跟康熙请旨,因着大批铜钱的流通,还是得给他说一声的,康熙当时也笑她,这铜钱肯定会砸手里。
当时没有会意,这会子才明白过来,不是砸她手里,是砸匠户手里,他们当做彩头,轻易是舍不得花费的。
很快就过年了,经过一阵疯狂的输出,商会终于安静下来,除了值班的,各地的分店都静寂下来。
数不到一长串零的卫有期,手下有些寂寞,收益突然缩水成万分之一,这日子真刺激。
过年格外忙绿,每天见不完的客,也访不完的客。
除夕宴。
刚跨入大殿,热闹的氛围就扑面而来,卫有期搀着德妃,婆媳两人一起过来。
打眼一扫,上首坐着主位娘娘,下来就是她们这些皇子福晋,再后来是宗亲,万年不变的排行。
德妃笑吟吟的,搭着凝萃的手,又转身看向她,笑道:“快坐下歇歇,一路上累着你了。”
今天下着雪,偏她起了兴,想要一路走过来,可不是累着儿媳妇了。
卫有期含笑摇头,笑道:“额娘还不知道,我这个人别的不行,也就剩一把子力气,不打紧,您去歇着才是。”
两人说说笑笑的,各自坐了。
德妃巡视一圈,拧着眉头问:“良嫔呢?怎么还不见人?”
惠妃坐在她右手,轻轻叹了一口气,惋惜的说道:“病的起不来,还躺着呢,苦汁子当饭喝,一点用都不起。”
德妃比她还惋惜,轻叹一声:“那可真受罪。”
惠妃等了又等,德妃转瞬听起小曲来,一点都没有应承的意思。
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惠妃也无可奈何。
今天皇子福晋来的不全,缺了大福晋、八福晋两人,一个逝去,一个被雪藏,令人遗憾。
太子妃坐在首位,脸色有些不大好,太子越发疯狂,惹得她也有些不好过,越多事,她光是闻风,就觉得心惊胆战。
再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董鄂氏坐在她下手,跟卫有期紧挨着,身子凑过来,嘀嘀咕咕的跟她说着话,间或自己捂嘴笑笑。
五福晋、七福晋凑一堆儿,聊的火热。
卫有期笑吟吟的搭着话,盯着殿中的歌舞。
那些女子的腰肢真软,好似轻轻一折,就要断似得,唯一的作用就是取悦他人。
转瞬又被董鄂氏说的话拉回神,卫有期无奈的笑了,柔声道:“大过年的,提那些不开心的做什么。”
德妃吃着一盘子水晶饺,觉得很是对味,感叹道:“这么一盘子虾饺,能吃上也是难得。”
海里的虾,快船运过来,能活多少是多少,往往十不存一。
这在之前是吃不到的,以前的船小,从东边过来,怎么也要五六天的功夫,别说活虾了,死虾都臭了。
恍然间明白儿媳一心想修路的意思了,这路程方便,确实带来不少的方便。
还有一道鱿鱼仔,小小的,跟个大枣似的,又弹又脆,她也喜欢。
卫有期瞧她用的好,跟一边的海棠嘱咐:“告诉额娘一声,这些东西头次吃,要吃少一些,免得过敏。”
海棠有些疑惑,却还是照着原话说了,德妃虎着脸,看向卫有期:“老婆子想吃个东西也管着,不吃了不吃了。”
一旁的宜妃凑趣,笑道:“你吃了一碟子,仔细积食……”
德妃哈哈笑了,她现在日子悠闲,越来越任性。四个孩子宠着她,康熙宠着她,旁人让着她,再没有更顺心的。
一抬眼,就看到十二公主,德妃恨恨的斜睨她一眼,懒得理她。
翻了年就要成婚了,整日里舞刀弄枪,没个安生的,纵然身份尊贵,惹了驸马的嫌,可如何是好。
十二公主看到,吐了吐舌,转瞬跑到卫有期跟前,捏着她的袖子撒娇:“额娘瞪我,我看见了,你要安慰我。”
卫有期点着她的额头,笑的宠溺:“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十二公主双眸顿时亮起来,笑道:“允我去馥园读书如何?”
听说里面有许多女子,她艳羡已久,也想去瞧瞧。
一边的董鄂氏看笑话:“要你答应的快,哈哈。”
公主哪有出宫的先例,明摆着不可能的事。
卫有期看着她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事我做不了主,你去寻皇阿玛、额娘,他们同意,我就没意见。”
十二公主抿唇笑了,双眸亮晶晶的道谢:“嫂子真好,十二最爱您了。”
卫有期笑吟吟的拍了拍她的手,对董鄂氏笑道:“瞧这小嘴,一会儿就哄得我迷三道四,恨不得把她捧到手心里疼爱。”
众人都跟着笑,心中却有些不大赞同。
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安分守己,如今那些被四福晋影响的女子,一个个抛头露面没个安生的,总有受罪那一天。
不是每个人都有她的聪慧,有皇帝和自家爷们的支持。
到时候黄花大闺女嫁不出去,尽等着哭吧。
卫有期却不这么想,这些女子如今还不显,等到时候,一个个手里都有手艺,相公不爱也不打紧,随意拿出点本事,都能赚钱。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管他公婆相公怎么看呢,还不得巴巴的供着。
这般想着,卫有期却没有说,这只是她内心一个美好的想象,到时候怎么样,还两说呢。
女子立不起来,固然有男子的压迫,女子之间的互相倾轧,又何尝不是根由。
再一个,有些人,天生就是菟丝花的性格,这个没救的。
卫有期坐了一会儿,觉得殿中有些闷,跟德妃招呼一声,施施然的出去了。
上头的陈氏看到,也跟着出去,她心中攒了一肚子的事,想要跟卫有期好好说说。
风有些凉,吹在脸上舒适极了,殿中烧着火龙,热的人额间冒汗。
海棠慌忙给她带上兜帽,这一冷一热的,若是受凉可如何是好。
卫有期用锦帕擦着汗珠,轻声道:“不碍事。”
刚穿过抄手走廊,身后就传来一声轻唤:“四福晋……”
卫有期回眸,就见披着火红披风的陈氏,款步而来。
恍然间也有几年没见,乍一看到,那股子熟悉劲,立马涌上心头。
两人并肩而行,在亭子中坐下,打量着陈氏,卫有期轻轻一声叹息。
陈氏岁数也上来了,纵然保养得益,脸上的肌肉,也无法控制的松弛下来。
她踌躇半晌,还是暗示:“凤于九天之上,雉为贴地。您可有什么想法?”
见卫有期沉默不语,“你我多年的交情,好歹交个底,我心中也有数,你放心,我定是追随着你,永远不变。”
夜色沉沉,风凉凉的吹着,这会子吹多了,就略有些冷。
第57章
夜风吹来隐约的丝竹管弦声声, 寂静的夜也变得喧闹起来。
卫有期垂下眼眸,望着手上新涂的指甲油, 略有些深的红, 像是陈年老旧的红砖。
转而漫不经心的抬眸, 看向陈氏,轻声问:“凤于九天之上,雉为贴地,你可有什么想法?”
话语又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陈氏一滞,心中起了无数念头,若四福晋支持胤礼……复又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有些恨自己位卑,又觉得四福晋不够厚道, 扭着手,抬着下巴道:“本宫……”
本宫两个字一出口, 陈氏掩饰性的咬了咬嘴唇, 羞涩道:“素日说惯了,一时改不了口。”
卫有期不置可否的点头, 情深意切的执着她的手, 轻声道:“你我二人多年的情分,你若要做什么,只管寻人来告诉我, 我还能拒绝你不成。”
说完冲陈氏笑笑, 搭着海棠的手, 施施然的离去。
陈氏望着她的背影,恨的牙根都要咬碎了,一句实话都不肯说,这般看不起人,就别怪她无情无义。
是她先负她。
夜风拂起她手中捏着的锦帕,皱巴巴的,难看的紧。
待两人转过弯,海棠才拧着细细的眉尖,不虞的低声道:“不说我们两个奴才还在,就说凉亭那样的地方,问您这样的问题,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听去。”
卫有期含笑摇头,安抚的拍了拍她。
凉亭周围,假山、灌木丛比比皆是,想要藏上几个人太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