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言 (呈心)

“胡说。”池蓁蓁嗔怪一声：“能让世子另眼相看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寻常女子。若你这般说，不被世子看中的我岂不是……小漫不必妄自菲薄，姐姐望你一切安好。”
　　
那大概她还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吧，白漫如是想。
　　
池蓁蓁目送白漫上了马车，喃喃道：“只要陌昀哥哥喜欢的……”
　　
白漫再次来到京兆尹府衙门外的时候，围观者早已让那处水泄不通。
　　
白漫诧异，这是又升堂了，难不成顾汐已经抓到了？
　　
好不容易挤到人前，阻拦人群的衙役认出了她，当下给她放行。
　　
此刻，公堂上跪着一个黑衣女子，从曼妙的背影白漫就认出了她正是顾汐。而更让白漫诧异的是，师爷座旁边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赫然是程陌昀。
　　
程陌昀也看到了白漫，突得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口白牙亮的出奇。
　　
白漫还来不及反应，上首的池睿就对着顾汐冷喝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大人，民女无话可说。”顾汐的声音透着一股虚弱，还未说话就剧烈的咳嗽起来。
　　
白漫趁机绕到了公堂一侧，这才看清了顾汐的面容。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面颊处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红晕，嘴角处还泛着淤青，渗着一缕鲜血。这是受伤了？
　　
白漫不由自主的看向对面的程陌昀，却发现他的目光一直都不曾离开。
　　
‘怎么回事？’白漫无声的问道。
　　
程陌昀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白漫才迈出脚，又收了回来站定，轻哼一声便不再理会他。
　　
“好，你既再无辩白，那便画押吧。”池睿话音一落，候在一旁的师爷就将写好的罪状送到顾汐面前。
　　
“顾汐，京城人士。击杀章丹即任县令全家在先，意图谋害世子不遂，使其重伤。而后买通大牢狱卒为其放行，杀害柳昊嫁祸柳濡逸在后。桩桩件件皆为死罪！责令收押大理寺，三日后处决。”师爷一声诵读这罪状一一呈读。
　　
“顾汐，你可认罪？”师爷将罪状放在顾汐身前。
　　
顾汐抬头，惨笑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池大人您当真不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理寺少卿。你与世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却是将我的行动摸得清楚。不过要让你们失望了，这些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跟任何人都无关。”
　　
池睿道：“你一个女子与那葵山卓县令能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屠他满门？”
　　
顾汐默然道：“卓腾为富不仁，五年前江南水涝，百姓们流离失所，困苦不堪。许多都到了他管辖之地，可他身为乡绅富户，非但没有接济百姓，反而趁火打劫，让家丁乔装打扮，沿途强取豪夺，置无数人伤残枉死。他却因此发了横财，甚至还买到了官位。哼，这样的人就算为官也是残害百姓，再死个千次万次都是他罪有应得！”
　　
池睿蹙眉：“你说的可是属实？”
　　
“呵，大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那卓腾是什么样的人，您到章丹打听打听便知真伪。”顾汐讽刺一笑：“这样的人，叫我再遇上，我定然还要灭他九族。”
　　
“杀得好！”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百姓们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叫好声此起彼伏。
　　
顾汐面无表情，只是继续道：“至于柳昊，残害了那么多的良家女子，你们却还让他活到秋后，岂不是便宜了他！”
　　
柳昊的案子，风头正盛。他死的时候百姓们倒还觉得大快人心，此刻知道原来是顾汐所为，更是大呼她这是为民除害！
　　
一时间，呼喊着让衙门放了顾汐的声音越发的响亮。
　　
程陌昀却是猛然放下了茶盏，道：“他们是死有余辜，那本世子呢？本世子与你无冤无仇，你又是为何？”
　　
闻言，顾汐的目光在白漫和程陌昀身上流转，突然道：“若是我说那只是个误会，你怕是不信吧？”
　　
“什么误会？”白漫却是先程陌昀开了口。
　　
顾汐微叹：“白漫，我和你说过，我顾汐为人清冷，能让我放在心上的不过寥寥数人。而你恰恰是其中之一，那晚你从昙花阁离去之后就失了踪，我便外出寻找，当我赶到泰安街的荒宅时，正见一人俯身与你欲对你意图不轨，情急之下，我自是拔剑相击。可却没有想到那人竟然是世子！”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不管百姓们听到了什么如此震惊，白漫却是目瞪口呆的望向程陌昀。
　　
程陌昀忽得起了身：“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意图不轨，她落水昏迷，当时我正在施救……”
　　
顾汐恍然，点点头：“所以我说着是个误会。”
　　
“你！”程陌昀不知是气还是恼，想说什么最终甩袖坐了下去。
　　
白漫先是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一下，果然是乌鸦嘴么？当初她还道有人想要杀柳昊，却让程陌昀白白挨了一剑，却不想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只是她没有想到，顾汐是因为救她才伤了程陌昀。难怪一击之后，蒙面人就立即抽身离去，怕也是在那时认出了程陌昀，知道这是一场误会。


第238章·从容不迫

“放了她！”
　　
“大人，顾汐是为民除害！她是好人呐！”
　　
百姓们开始情愿，纷纷跪下身去。就连那些姑娘们也都用敬佩的眼神看向顾汐。
　　
此刻的百姓们早已忽略她是一个杀人凶手，也忘却她青楼女子的身份，她俨然是一个除暴安良的英雄。
　　
衙役们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况他们还不曾遇到过。
　　
张捕快靠近池睿道：“大人，这女人着实厉害，若是此刻就判了她死刑，恐有违背民意。”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仅凭她一面之词就想逃脱罪责，怕是白日做梦。”池睿道。
　　
“可是大人，您若是执意如此，恐怕失了民心。”张捕快有些忐忑。
　　
“本官办案，只求无愧于心，民心所向，该是天楚君王。”池睿不为所动。
　　
张捕快压低声音道：“大人，您是暂代安大人办案，可这些百姓却不会理会那么多，您若执意斩杀，他日我们安大人该如何自处。”
　　
闻言，池睿目光猛然一凛。
　　
张捕快心头一颤，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当即跪下身来：“大人恕罪。”
　　
池睿冷哼一声：“为官行的端坐的正，何惧之有？”
　　
随后拍了下惊堂木道：“顾汐，你所言本官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只是你滥杀无辜确是事实，卓腾该死，稚子无辜。”
　　
“是。”顾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俯身一礼。
　　
“来人啊，将顾汐收押，待本官查明真相，再行定夺。”池睿宣布道。
　　
张捕快不由松了一口气，大声应下。
　　
池睿又道：“柳昊一案，水落石出，柳濡逸无罪释放。”
　　
衙门外立即传来女子们的欢呼声。就连白漫也同样喜上眉梢。
　　
“退堂！”
　　
人群逐渐散去，池睿道：“小漫，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先回府好好休息，为父这就入宫回禀圣上。”
　　
“好。”白漫俯身一礼，就听程陌昀道：“姨父，那我也先告退了。”
　　
程陌昀头也不回的离去，白漫想了想追了出去。
　　
出了衙门，大街上人来人往，却不见程陌昀的身影。
　　
“这人真是……”
　　
她是会吃人么？跑那么快做什么！
　　
说不上来的失落，也像如鲠在喉。
　　
“你在找我么？”身后突然想起一个声音。
　　
白漫回头，就见程陌昀双手抱胸倚靠在门边，神情揶揄，又带着她熟悉的傲娇样。
　　
好似每一次白漫生气的时候，在程陌昀见上看到的最多的表情就是如此。
　　
白漫招招手：“程陌昀，你过来。”
　　
程陌昀见她面容肃然，没有多想就下了台阶，来到她面前。
　　
白漫却突然伸出手来：“看我不打死你！”
　　
程陌昀侧身一避，笑道：“那就等你追到我再说。”
　　
衙门外的长琅街上，两人旁若无人的追逐嬉闹，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几日之后，京兆府再次审理此案。因顾汐滥杀无辜，被判斩立决。又因查明顾汐之言确有其事，那卓腾所作所为皆为令人发指，百姓们自发陈情。是以，当今圣上叹服巾帼不让须眉，法外开恩，令其秋后处斩。
　　
一间阴暗却干净的大牢内；
　　
白漫和顾汐相对而坐，面前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
　　
“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你多吃些。”白漫伸手夹了一筷子莲藕放在顾汐的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