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是斩妖除魔的修仙人士吧?
大树越来越近,薛淼心中砰砰跳着,鼓起勇气跑过去,两步,一步--面前是川流不息的马路,一辆大巴车慢慢腾腾驶过,车里有群小孩子;几个骑着共享单车的学生闹腾着你追我赶走远了,身畔一辆出租车驶得很慢,大叔探出脑袋:“姑娘,坐车吗?”
我出来了。尘世烟火和陌生人的搭讪令薛淼哭出声来,不敢回头拼命往前跑着。
与此同时,距离旅店几里路的石头烤鱼店两间豪华包间被打通,座位两两相对排开,两条乌江鱼两条鲈鱼两条草鱼两条鲤鱼两盘龙利鱼分开用铁锅盛好,锅底铺着烧红的石头,没多久特制酱料便合着啤酒辣椒咕嘟咕嘟冒起泡,配着金针菇莲藕牛肉丸豆皮青笋宽粉土豆大白菜千页豆腐,令人闻闻就流口水。
主角要数段叔。这位大厨二话不说要和五人组“意思意思”,仰脖便是整杯白酒;首当其冲沈百福,“福哥,老哥哥记着你的情,有用得着的地方你说一声,我段国正风里来雨里去决不含糊。”其次是曹铮“小曹,后生可畏,以后合作时候多得是,一回生二回熟”最后轮到柏寒周锦阳洪浩:“来来来喝一个,就一句话,加油干。我都第八场了,你们这刚哪儿到哪儿?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呐。”
哪壶不开提哪壶。饿了一晚的柏寒埋头吃鱼,大概黄大仙就喜欢段叔这类型的吧--除去旅店恶灵,段叔趁着天没亮找到大树底下,黄大仙果然言而有信,诺,他脖子上车票刚刚还给大家显摆过,右下角多了只对月而立的黄鼠狼。
最后段叔回到座位,搂着队长宋麟老泪纵横:“老宋,哥哥我总算是熬出头了”惹得宋麟也红了眼圈,连连拍打他肩膀,“不容易,老段,以后做任务也不用提心吊胆。说实在的任务做了八场,还没有像这次似的一个伤亡都没有,全员过关,简直就是奇迹。来来,喝一个。”
这倒是真的,前两场任务伤亡惨重,这次一个都没少。柏寒呷了一小口酒却发现对面沈百福依然闷闷不乐,也叹了口气:要是那三个女孩也活下来就好了。
大概宋麟也看出这点,长吁短叹道:“福哥小柏,还有三位,我托大说几句。你们啊还是经历太少,我宋麟每次做任务心里就装着老段老张他们四个,再有就是哪个队跟我们搭伙,那没的说,好哥们好兄弟;至于新人们。”
他看看酒席另一端十四名新人“能拉一把拉一把,拉不了的也没办法。至于任务世界里头这些人,只要任务完成了我就当他们NPC,甭往心里去。说难听点,自己都顾不过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哪儿还有功夫惦记别人?”
这话说得糙,可也有道理。柏寒夹了一大块鱼吃,三天后列车开来,这个世界便再也不见了--我的世界也有这家烤鱼店吗?
旁边一个新人男生愁眉苦脸:“宋哥,我这个,咋整?”
他叫李洋,昨晚和大家一起“摞”在佛珠圈里,两具女尸从天花板砸下来时其中之一正好扑在他背上,手足不停挣扎像活了过来。被吓坏了的李洋拼命往外跑,就连女尸噗通一声松手坠在地板上也没注意,径直冲出旅店大堂缓过劲儿来才发现回不来了。独自转悠小半夜,直到东方发白抬头便见旅店大门就在不远处,正庆幸却发现车票背面时限:七天倒计时中断了:他心慌意乱没注意树上门口的丝带标记,出了任务范围。
如果完不成任务怎么办?这个问题无数次被探讨过,现在看来老乘客二等座也不知道答案。宋麟皱着眉头,“别的都好说,这玩意儿真是不知道,我遇上过没完成任务的,那没的说,上不了车,就直接留下了。”
李洋忐忑不安:“我给我爸我妈打电话,都说,都说...”他有点哽咽,显然得到的不是亲人温暖关怀。
“我说了你们还不信”宋麟跺跺脚“这个世界就没你这个人。外头有电话随便打,再不行有信用卡的门口刷刷有身份证的银行试试....”
鲈鱼鲜嫩入味,牛肉丸子和莲藕爽口香脆,柏寒津津有味吃了一大碗饭才把筷子放下。“百福浩哥我走了,现在是2月28日中午十一点,3月2日晚上六点这里集合,回不来的话就3月3号彩云旅店门口见吧。”
沈百福正和碟子里鱼尾巴较劲:“你回的来吗?”
“我查了,这里开车到杭州才八个小时。”上个任务结束,她和大家到乌克兰大使馆求助,发现所有人身份信息彻底不存在,换言之那个世界压根没有名叫柏寒、23岁、精通跆拳道的杭州女生存在。“雷雪说在中国境内任务几率很小的,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机会太难得了。”
天知道下一场任务在地球哪个角落?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我还能不能幸运地活下去?
“你这也做不了飞机高铁,万一堵个车啥的,回得来吗?”沈百福磨磨唧唧。
柏寒满不在乎,“那有什么,包个车连夜走好了。”拍拍背包,反正钱不缺。
沈百福把啃光的鱼骨头一扔,“算了,我和浩哥跟你走一趟吧。”
哎?这几天打牌闲暇没少商量三天安排,她和周锦阳曹铮离家都不远,打算回家看看;沈百福住哈尔滨,洪浩是长春人,现在春节刚过正是返城高峰,路上堵车严重,三天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
“你们,不是打算在这里玩玩吗?”她有点开心,“还得采购啊。”
沈百福嘟囔着吃鱼肚:“去超市着什么急。”洪浩嘿嘿笑,“你一个人打车万一碰上个不长眼的,你是不怕,耽误时间可受不了。咱仨包辆车吃完饭就走,明天还能到西湖边上转一圈,哎呀,我可有日子没去杭州了。”
沈百福强调:“走,吃西湖醋鱼去。”
晚上九点到达小区楼下的时候,洪浩和沈百福伸着懒腰讨论去哪儿吃夜宵--一路马不停蹄开过来,饭都是车上吃的。
“我请客你们随便挑!”望着熟悉的小区门口,柏寒欢喜地跳下车头也不回跑远。一进电梯就遇到邻居阿姨,柏寒打声招呼,人家却警惕得盯着她瞧。贴着“福”的木柜是妈妈结婚时嫁妆;防盗门贴着大红春联,外面还停着爸爸的自行车,从玻璃能看到窗台上的绿萝和玫瑰。
“爸,妈!”柏寒欢喜地胸口快要炸裂开来,想也不想使劲儿拍门,“我回来了!”
几声狗叫响起,房门开了,一个五十来岁烫着大卷、白净脸颊的妇人站在防盗门里打量她几眼,“找谁?”
尽管隐隐猜到这个结局,泪水还是突兀涌出眼眶,柏寒哽咽地说不出话。
“老柏,你来看看。”妈妈犹豫不决地盯着她,转身朝屋里喊,于是一个高瘦文雅、穿着深蓝毛衣的男人也站在门口,“谁啊?”
“管我叫妈,可能是找错了。”
爸爸看起来和她坐上返程T31列车前一天视频时没有区别。他也仔细打量柏寒,把防盗门打开,“你找哪家?我们是602。”
一只板凳大小的卷毛小黑狗火箭般冲出门,围着柏寒乱转拼命摇尾巴。她蹲下把手伸给它,小黑使劲儿舔。
你还记得我?只有你记得我。耳边是妈妈惊奇地叫声,“哎,跟你还挺好,平时凶着呢,根本不让生人碰。”
我不是生人。柏寒低着头:“我找错了,对不起啊。”拍拍小黑毛茸茸的小脑袋,最后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开,小黑紧紧黏在她脚边,妈妈在后边喊:“黑黑,小黑...”等把小狗拎回屋,忍不住念叨:“别说,长得还真像你。”爸爸也嗯了一声叹息“咱们要有个女儿,正好跟她一边大。”
偷偷溜回来的柏寒蹲在窗台下泪流满面。
宋麟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评书里动不动便是“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柏寒觉得很有道理,过起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的日子。商场大大SHOPPING一番,又一口气在沃尔玛超市挑了小山一般的东西,友方队员集体惊诧。
沈百福指指购物车里几套床品:“你不是在乌克兰买了吗?”
“外国东西哪儿有自己国家的舒服。”她白他一眼,把两套不同花色四件套摆给他看:“再说得换着用啊,哪像你那么不爱卫生。”
沈百福又拎起另一辆车里的花瓶和成套餐具:“雷雪还给了你好多呢。”
柏寒用下巴指指他车里的睡衣内衣:“你还穿过王家宇裤子呢,也没见你不买新的。”
沈百福痛心疾首:“那什么,买就买吧,可别让我搬啊。”
柏寒怒目而视:“那你把西湖醋鱼蟹粉狮子头龙井虾仁东坡肉小笼包都还给我好了。”
于是沈百福只好老老实实干苦力活。
3月3日凌晨三辆满载大车来到某地,司机被打发走准备七点取车,临行非常诧异:明明是片空地嘛。可在五人组眼里,那里是依然处于特殊状态的彩云旅店,门口空无一人。
新人们和二等座乘客陆陆续续到了,各自准备大量行李物品,要知道不是所有任务世界都有机会补充补给的,何况“钱”在蓬莱世界是最不值钱的。
新人们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担忧与对蓬莱的憧憬,唯一例外的是李洋,他显然做好了“黑户”的心里准备:“我都想好了,先办个假证,找个查的不严的地方落脚,然后慢慢出去弄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