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炕上,同样包了金角的炕桌上还摞了厚厚的一沓账本,其中有一本是翻开的,想必是姜氏出门前正在看账。
“舅母,过年也不多休息几日?”
姜氏看着摞得高高的账本,颇有些头痛的扶额,“家中生意多,能帮忙的人又少,这将来要是你表姐再嫁了人,舅母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严钰珂红着脸垂下了头,“母亲,谁说珂儿要嫁人了,珂儿要一辈子陪在母亲的身边。”
华锦知道大舅舅镇守在外,而小舅舅又是那么个长不大的性子,严家偌大家业全靠姜氏一个人撑着,她便有些心有不忍,状似不经意的拿起了一本账本。
姜氏看她认真琢磨的样子,笑吟吟的问道:“锦儿也懂账?”
华锦看着那甬长的如流水账一样的单式记账法,不禁挑了挑眉,“舅母,锦儿曾在哥哥送我的一本西洋书上看到过一种记账的方法,很是简便。”她只是想起了后世发展成熟的复式记账法。
“哦?”姜氏挑了挑眉,很感兴趣的问道:“是怎样的记账方法?”
见姜氏不反感她参与其中,华锦便像来了兴致般的道:“就是不按照日期来设定账目,而按照生意往来,每一样商品设定一个账目,每一笔账就有左增右减两个记账方向。”
华锦怕姜氏听不懂,特意举了一个例子:“比如丝绸,专门设立一个丝绸账目。什么时候丝绸铺子进货,就在左侧进项上添一笔。什么时候卖货,就在右侧出项上添一笔。”
姜氏打理严家生意多年,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华锦的意思,她在脑海中设想一下,脸上露出惊喜的笑来,“这样子我要是想查胭脂铺子某种胭脂的一笔账,就不必再从所有账本中来回翻找了,只要找到那本胭脂的账册,就能把所有来龙去脉看得一清二楚了。”
华锦点点头,“正是呢。”
姜氏更加兴奋起来,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快去书房笔墨伺候,让锦儿演示几笔账目。”
一边的严钰珂也思索起来,只是苦苦思考不出结果。
姜氏又接着问道:“锦儿,很多铺子中损耗总是太大,比如说脂粉铺子,我们总要摆些样子给那些顾客试着涂抹,可又没法天天去看着那些胭脂水粉到底是给客人试了,还是伙计自己揣进兜里了,怎么能避免这个结果?”
这个问题就更简单了,华锦扬唇一笑,“舅母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对于这些损耗心中总有自己的估量,那就按照舅母的估量设定个最大损耗。店内损耗小于这个数目,就奖励掌柜和伙计,要是损耗大,就有责罚。”
“这样伙计就有动力帮我们省着了。”姜氏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
华锦腼腆的笑笑,“甥女也是在那边西洋书上看到的。”
严钰珂看到这一抹笑,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刺眼。
这些,她怎么就不懂?
这时,丫鬟已经在书房中预备好了笔墨纸砚,出来回禀。
姜氏便又带着华锦和严钰珂去了书房。
华锦将一个种类在一个月内的账目都做了出来,都是商品买卖及进货出货,哪怕是她这个做hr的半吊子财务,也不会有太大的困难。
姜氏看着华锦做出来的账目,露出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华锦回以一笑,“锦儿还会在这里住上些时日,可以多帮舅母理理账。”
“那敢情好。”姜氏的笑意更深,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个生无可恋的表情,“舅母要是拘着你天天帮我理账,你外祖母定会罚舅母去跪祠堂的。”
华锦掩着嘴笑,“不会的,锦儿会与外祖母说。”
姜氏如释重负,开心的伸出手掐了掐她的脸蛋,“那就最好不过了。”
严钰珂也拿起华锦写好的账目,“锦儿表妹,这个表姐拿回去钻研钻研。”
华锦颔首,姜氏则撵严钰珂,“拿着账目回你染香居去钻研,你锦儿表妹等到现在,恐怕还有事情要跟我讲。”
严钰珂起身应了,这才拿着华锦刚刚做好的帐目出了志尚居。
跨出院子,她掩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攥着帕子,幸好有夜色掩住了她越来越红的脸。
生平还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比其他同龄女子差了那么多,而且还是小两岁多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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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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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尚居正房。
待到严钰珂出了屋子,姜氏又打发了身边的丫鬟,这才笑吟吟的看向华锦,直截了当的问道:“来找舅母有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华锦就喜欢与善解人意的人打交道,也不拐弯抹角,把罗氏如何在家中算计他们,又如何在严府中也安插了眼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姜氏听。
姜氏的面色在听到这些后一点点的变冷,特别是听她讲到华琛第一次去书院险些丧命,还有罗氏如何与赵家一起算计她们姐妹的时候,姜氏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愤怒,一掌拍在炕桌上。
许是这一掌用的力气太大,她手腕上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磕到那包着金角的炕桌,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那价值不菲的镯子便发出“叮啷”两声,碎成三段掉在了地上。
姜氏看也不看那镯子,咬着牙愤怒的道:“没想到罗春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她算不上是一个人!”
又抚着自己起伏难平的胸口,“当年她与你大舅舅和我一同去给你母亲奔丧,哭的也是死去活来。回来就跪在你外祖母的面前,说看琛哥与你年幼丧母,蕙儿也才七岁不到,真是太可怜了。所以她不在乎是不是做人继妻,一定要亲自照顾你们长大。”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郁气,“当年你外祖母、大舅舅和我无不为她对你母亲的这份情谊而动容。还是我亲自张罗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让罗春英风风光光的嫁入章家。”
姜氏气愤难平,再次敲了敲炕桌,上面的天青色汝窑茶具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没想到她罗春英竟是如此狼心狗肺,真是枉费我们托孤的一片心和当年你母亲对她的情谊。”
华锦怕姜氏再把这套上好的茶具也给祸害了,再说她的手也受不住,便连忙将炕桌给推到了炕里头她够不到的地方。
“舅母,不止如此。锦儿怀疑她早就开始算计上了母亲。”
姜氏的眉毛因为气愤都皱到了一起,略有些圆润的脸上也挤出了表情纹,“真的如此?”
华锦颔首,“舅母想想,母亲去世的前一段时间,罗家可有什么动静,或是这里和母亲相熟的人有什么动作?”
姜氏的眉头皱得更紧,回忆着十年前的事情……
忽然,她眉头一松,挑了挑眼角眉梢,“舅母记得宋家大老爷当时离开昌邑好些天。他回来不久,你母亲就去世了。”
华锦眉头一跳,总觉得事情的真相就要被揭开了,只还剩下一层窗户纸,就连要捅破它的人都已经出现了。
她压抑住内心翻滚的情绪,把自己下一步的打算悄声在姜氏耳边说了。
姜氏眉头微挑,眼中终现一丝光明,“锦儿,这个方法甚好!”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这个不到十二岁的甥女,“你是怎么想到的?”
华锦微微一笑,“舅母,今晚就要派人看着罗氏安插在府中那婆子。”
姜氏颔首,拍拍华锦看似柔弱的肩膀,“你放心,舅母这就吩咐了人去。”
华锦与姜氏商议完了对策,这才离开了至尚居,回到了轩云居。
华蕙与华琛正陪着严太夫人说话,华锦进屋之后又与他们说笑了一阵。
待到严太夫人露出一丝疲态,他们才相携退出了东次间,进了西边最里头的稍间。
华锦让白桃之桃去守了门,将她与姜氏的计划说了出来。
华蕙华琛纷纷点头附和,三人又商议了一会儿才各自散了。
华琛回了严钰希的染墨居,而华蕙和华锦分别睡在严太夫人西头次间的炕上和稍间的架子床上。
只不过,这是一个终究很多人都无法入睡的夜晚。
华锦在架子床上翻了好几次身,回想着重生在这个时代后发生的点点滴滴。
本来罗氏要是做得不太过火,她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忽视了她的存在。
可罗氏害人性命,谋害她和哥哥,还为姐姐寻得这样一门“好”亲事,害得她落下严重的心里阴影,后半生前景也堪忧。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只能成为理想,那就只好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
…………
严府染香居内,小书房的灯光竟是一夜未熄。
严钰珂坐在花梨木雕花大案前的太师椅上,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账目。
案头的参茶已经冷了又换,可她还是没有功夫抬起头来喝上一口。
在这个时代,就算是用复式记账法,账目往来也算是简单的。
可对于习惯了固有思维的人来说,理顺它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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