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着实不想去,也知不可能不去。只好打起精神与明岚一同装扮好了,赖到傍晚时分才和父亲同去老宅。
明岚倒颇为欢喜:“这边的春节,一点都不冷呢。哪象京城,年年都冻成冰块。”
明珠瞧明岚一身新制鲜艳的桃红织锦上衣,本白苏绣撒花的百褶长裙,颈中一根黄金镶白水晶蝴蝶项圈,那白水晶分别雕成两支蝶翅,拼成一体,上方还有一块红宝石镶金边的五瓣小花,精美别致。
“明岚长高些了呢。”明珠笑着比了比两人的身高。
向宁含笑看着两个女儿:“都长高了。”
明华哼了声:父亲眼里只有女儿!不过,他家的妹妹,就是出!
到了老宅,远远的就看见大门上贴着春帘,挂着红绸子红灯笼。门前有管家张头张脑的看着。见到他们的车驾,老远就叫了起来:“大老爷来啦!”
明珠兄妹想起一年前他们重回老宅时门前冷落无人搭理的情形,恍若隔世。不觉扬眉吐气,展颜一笑。
无论哪个世道,实力是王道。
向宁刚将一车的年礼交待了管家,月向海夫妇已经迎了出来,满面含笑的道:“兄长来了!”
“辛苦大伯!”虞氏行了礼,将注意力转到几个孩子身上。啧啧赞道,“明珠明岚越来越招人喜欢了。明华,恭喜你进了云深书院。”
明华兄妹自是客气寒喧了一番。
向宁也知弟弟的秉性。若不是自家这些日子混得风声水起,他也不会这般殷情。大过年的,向宁也不与他计较,开开心心的带着子女进了老宅。先与月母磕头拜年。
月母穿着喜庆的铁绣红锦衫,额上戴了只同料子镶珍珠的抹额。身上披挂俱全,整个人闪闪发亮,明珠看向她身上任何一个部位都能被金子闪到眼:行,和印度娇娘从鼻子武装到脚趾的装修风格有得一拼了!
明玉明雅几个孙女儿陪坐在旁,比起祖母来,穿着显得素净许多。明玉盯着明岚一身的新衣瞧了会,又看向明珠发间一的艳红宝石点珍珠的头饰,想起年前与祖母在月家过的那段日子,心中煎熬翻滚。
“我儿来啦!”月母喜笑颜开。拉着孙子孙女问长问短,标准的和谒慈爱的老祖母。
明珠被她又摸又叹得浑身直泛寒气,看了眼明岚,头颈都起鸡皮了,不由失笑。明岚瞪了她一眼,明珠忙对月母道:“祖母,父亲给你送了好些东西来。您看看喜欢不?”
这才解脱。
月母喜滋滋的一一摸过了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欢喜不尽。
还是向海说得对。大儿子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明玉也随着祖母一起欣赏月家带来的年礼,她找到一只小巧的漆木盒子,里面放着三只白瓷小瓶。
还未打开盖子,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也不知怎地,明玉脱口而出:“姐姐怎么连头油也当年礼送来了?”
明珠还未答话,月母已经嗔道:“明玉瞎说什么呢!你大伯一家子送来的就算是头油,也是顶顶好的东西!”
月母这话实在贴心,明岚掩了嘴笑道:“祖母真真识货!这三瓶可不是什么头油。是姐姐新得的香水。比香露还轻薄通透,味道比所有的香油都留得长久。姐姐总共没得几瓶,今日特意给您和婶母、明玉送了三瓶!”
“香水?倒真没听说过。”月母有些怀疑的打开一只瓷瓶密封的盖子轻轻嗅了嗅,惊道:“这味道怎么那么好闻!”
明珠笑道:“这一瓶是茉莉、橙花和玫瑰的混合香水。味道尚算清淡。”
月母惊道:“那真是个稀罕物!”当即命心腹的丫鬟连媳妇孙女的两瓶也一起收好了。
明玉闹了个不识货的笑话,面孔通红。家中再富足时,也没买过花油给她用。顶多就是些许头油和香脂。她怎知香水是何物?
抬眼见到明岚嘴边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羞恼交加。虞氏自是不忍女儿在这儿难堪,笑道:“母亲,我带明玉去厨房看看菜准备得如何了。”
月母了然的点头道:“去。”
虞氏拉着女儿,走远了才道:“今日是怎么了?口气那么冲?明珠她们得罪你了?”
明玉羞恼的道:“是我嘴笨,行了!”
虞氏皱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叹气道:“傻闺女。各人有个人的命。明珠她命好,你也不差。只要搭上了长房,你和父亲,还有明辉都是前途无量!”
明玉恼道:“不就是要我和你们一样卑躬屈膝的奉承她们么?”
虞氏不满的道:“你说的什么话?你以为你父亲是个县丞你就是官家千金了不起了?沈家还是六品官员呢,得罪了长房还不是一样被撸到底?你不知趣,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明玉委屈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形势不由人,她又能奈何?
月家长房在老宅的这顿年夜饭,吃得平平安安,通泰无比。
然而年初三到明珠的外祖梅家拜年时,却意外遇上了一幢大事。
第112章 钟家的惨案(一)
梅家长女梅如雪半年前嫁了本地书香之家的庶子钟祺为妻。原本他家祖父求亲前说得清楚:钟家的规矩,庶子成亲后立即分家。
谁知钟琪遇上了个不靠谱的嫡母方氏。方氏一见如雪相貌姣美,知书达理,身家不俗。心中就不舒坦起来,直埋怨公公与丈夫没为嫡子寻个好亲事,倒便宜了个庶子。全然忘记了当初是她自己嫌弃商户人家的女儿小家子气配不上她儿子,死缠烂打的定了自家表姐的女儿做媳妇。谁想,未来的嫡亲媳妇与庶子媳妇一比,竟样样落了下乘。她心中一不舒坦,就开始折腾起小夫妻两人了。
好在钟家的长辈看得清楚,斥责了方氏夫妻后,发了话,赶紧打发方琪另立门户。钟老爷子腹诽不已:钟家的庶子不值钱。成了亲就分家,一方面是为了不增加嫡系的负担,另一方面也是看不上庶出的血脉。但钟琪却着实是棵难得的好苗子,年纪轻轻中了秀才不说,先生还曾赞他大有前途。老爷子这才拉下了脸,掂量了许久才亲自求到了梅家的老太太。梅家的大姑娘聪慧美貌,在玲珑湾的妈祖选举上入了三甲。又有财力,钟祺傍上了梅家,何愁前途不顺?没想方氏这小心眼的妇人竟敢妄顾家规,赖着不肯放人,每日里想着法子从庶子媳妇那边捞好处!闹得这一房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哪还有半分当家主母的风范?
彼时用过晚膳,向宁经不得老夫人心疼两个孩子,同意在梅家住一宿。
梅老夫人为首,一家子女人轮流陪她摸牌,明珠也玩得兴致高昂,全忘了时间。向宁便与大舅子热了些小酒闲话近来的生意。全家开开心心之际,忽然一个丫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急喊道:“老夫人,老爷,不好了。钟家要将小姐浸猪笼!”
梅老夫人大惊失,一手的好牌惊落到了桌面。大舅母郑氏一个起身不稳,口中叫了声:“如雪——”头晕眼花就要摔倒,如瑛急忙扶住母亲,追问道:“大姐到底出了何事?快说清楚!”
那丫头是如雪的陪嫁简儿,此时惊怕交集的哭道:“也不知怎么回事,姑爷的弟弟竟然口吐白沫死在了小姐的织房里!我一看夫人发狂的样子便偷偷的溜回家报信。我走时,就听到夫人说要浸小姐猪笼!”
梅老夫人气得牙齿打战:“好个钟家,好个钟家!”
梅老大猛拍桌子怒道:“我女儿什么人,她会害她小叔?天大的笑话!走!咱上梅家说理去!”
郑氏闻言,挣扎起身道:“我随你同去。”
此时天已黑,梅老夫人不顾家人的劝阻也要执意前往,冷笑道:“我自是要问问那梅老头,他怎么当的这个家!”
向宁身份略微尴尬,不太好介入梅家与钟家的事。但是明珠却是梅家的嫡外孙女,她又素来与如雪交好。当即扶着外祖母道:“我陪您去。”
郑氏莫名就安了心。有明珠在,再好不过!
除了梅家老二与丁家二胖受明珠所托出海大半年还没归家外。梅老大带着梅家的成年男子倾巢出动,长房长子如鸿、二房儿子如志,连明华也跟着一起,一行人气势汹汹的杀向梅家。
向宁也没白等着,他亲自去了趟县衙。只是县衙过年也关门哪。于是只好去了老宅找向海。向海一见有机会向大哥表忠心,立即脯拍得响响的。
“大哥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叫上几个捕头,让他们在梅府外候着,见机行事!”
向宁掏出一袋银子给他:“大过年的也不好让官差们白跑一趟。这些银子你看着使唤。”
向海假意推脱一番,收了银子道:“我这就去唤人!”
再说钟府管家一看大晚上的,梅家气势如虹的杀了过来,大惊失:“快,通知老太爷,梅家人到了!”
钟家后院灯火通明。好好的春节,被失去儿子方氏闹得天翻天覆。她抱着儿子伤心恸哭怒骂不休。一听梅家人来了,抹了把脸,恨意滔天的道:“他们嫁了这么个没脸没皮,阴险毒辣的小贱人与我家,还敢上门找事?我今日偏要当着他们的面,活剐了这个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