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只许你们抢我们珠蚌,不许我们抢你们的海螺?”
大郎二郎气得面青红交接,精采极了。
老者对他们冷冷的道:“技不如人,有何脸面再提此事?”
“就是,技不如人,就要认输嘛。”
老者又道:“穆公子即将这枚海螺送给了郡主,这只海螺便沾上了郡主的灵气!老夫猜它,体内必有稀世珍珠!”
明珠惊骇至极,反倒淡然一笑:“与我灵气无关,是先生您慧眼识螺。”
她倒想瞧瞧,这老头儿葫芦里藏得什么药!
“阿九,帮我开螺行么?”
穆九二话不说,用刀剔出螺肉。小心的剖开。
冯玉璋等人睁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穆九的刀尖。
柔福一声惊呼:“珍珠我看到了,粉红的珍珠!”
穆九剔出一枚小小的,小指甲盖大的粉红的小珠子,轻轻放进了明珠的琉璃酒杯中。
当的声轻响,诸人眼睛都直了:好漂亮的粉海螺珠!那光泽,那莹润度、还有珠子表面的花纹,太美了!
又是声当的轻响,一枚略大些深粉近红的圆珠又落进了琉璃杯中。
“哇!”
舱内立时沸腾!
璃琉杯虽透明,也多少抵消了些许海螺珠的光彩,即管如此,那美艳动人的泽还是震得人心浮动,魂不守舍。
“好,好,好!”老者一连三声赞叹,瞧着明珠的眼光中有敬佩有激动有感慨有欣慰。“郡主,此局我们认输。但请月小姐不要介怀之前我两个徒弟所为。老夫也是迫不得已。”
明珠蹙眉不解:“什么迫不得己?”心中那股不安愈加强烈。
“月小姐暂且回府,老夫日后定当上门拜访,万请不要拒之门外!”
明珠定了定神,苦笑道:“好。恭候大驾。”
老者竟向明珠行了大礼道:“不敢!”
一场海上斗珠诡异的收局,在明珠和穆九的心中埋了下一颗不安的种子。
船到码头,明珠送柔福回北海王宫,穆九亲自赶车。
柔福透过层层的纱帘偷窥穆九的背影,咬破红唇也不自知。
“公主。”明珠低声笑道,“公主是不是很羡慕明珠能寻到穆九这般的知心人?”
柔福嗯了声:“月姐姐是在向我炫耀么?”
明珠噗嗤一笑:“让公主有这样的误解,是我不对。不过,我想说的是,公主,您也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你怜你只对你一人好,其她女子再美身份再高贵也是浮云的好男子。”
柔福低垂眼帘,不确定的问:“是么?”
“但在此之前,公主,您可能会经历一些情感上的挫折、失意,但是没关系,谁年轻时没有遇上些难过的事儿呢?我曾退过婚、被人逼婚,差点又和亲东瀛。郡主,你看,我的幸福并非唾手可得,也是历经磨难才见彩虹啊。”
柔福的手指渐渐松开,惘然叹道:“是,月姐姐说得没错。”但是,尊贵如她,意气一起,如何平息?
柔福站在王宫的城门上,遥望穆九。
穆九扶着明珠坐上马车,似乎还偷偷的在她耳畔鬓边香了一下,明珠身子一软几乎是滚进了穆九的怀中,被穆九欢笑着抱进了车中。
公主心碎无痕。
“公主。”锦霞欢喜的迎了上来,“您总算回来了。郡主还等着您呢。”
柔福眼光一闪,转身笑道:“难为琳琅姐姐了,这么晚还不睡。”
“公主今日玩得可还开心?”
“今晚可有趣啦!我们遇上了高丽人,还和他们海上斗珠呢!”
“真的?!”
……
回到家中的明珠不顾夜深,在屋内翻箱倒柜。
红玉忙问:“小姐你要找什么?”
“还记得我从洞庭带回来的白玉蚌么?还有本小册子!”她在苏州被劫,这些东西早抛在了脑后!
红玉笑道:“我帮小姐都放着呢!”
她从一只大樟木箱子深处挖出一只红布包裹的小藤箱子,明珠打开一看,白玉蚌、图册俱在,还有一只小香囊,里面正放着那片黄金红宝石圆片。
明珠急忙翻看图册,虽有损毁,但在图册中页,还是让她找到了一件黄金圆环镶珍珠的挂饰,这页纸的边缘被撕了一截,留下几个字:金环珍珠镶宝挂坠。
明珠瞧着这页图纸失神的落坐在床沿:那个高丽陈姓老者,难道真与陈汉王朝有关?他不乖乖的呆在高丽,到中原来做什么?嫌活得太长了找死么?
第236章 琵琶殇(一)
明华朝夕苦读。他有了之前学堂的经验,又怕交好的朋友被人算计,所以在同学间的交往中十分的谨慎小心,客气有余,亲热不足。众人都道他是刘国轩的弟子,又有个御封郡主的妹子,故傲慢难以亲近。唯有对一个名唤于涛的学子颇有不同。
这位于涛的父亲于光晓是元阁老的学生,两广之地有名的大才子。淡泊名利,隐居不出。于涛一脉传承了父亲的才智,是学子中的佼佼者。但此人的脾气十分古怪,从不喜欢与人多有来往,而且睚眦必报,有时还蛮横不讲道理,众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没想到他竟然和明华一拍即合,两人在课上合力辩驳“诸葛亮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王安石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之题,将对方杀得落花流水,相视一笑间心心相惜!
明华暗想于涛的家世与家风,必然不会轻易让人利用,是以对他也格外亲近,两人学业上长有所长,明华受益良多。
“今日多谢于兄解惑。明日我再来请教。”
“明华客气了。”于涛拱手笑道,“相互切磋而已。我们明日再见。”
明华目送于涛走远,笑道:“可见传言不可信。我初进学堂,人人都道于涛蛮横不讲理,实则此人天生性情散漫,不愿与人多费口舌作无谓之争。只要了解他的性情,自然能相处融洽。”
修远也是暗暗称奇:那个于涛,人长得高大,却不喜言笑。家境家世那么好,有些傲气也是理所当然。之前还听说县学里有不少学子被他欺负过,没想到竟然和少爷这般谈得来。
也好,就当少爷在学堂里寻了个靠山吧。
当即应声道:“是是是。大少爷哟,小的肚子饿了啰,赏口饭吃吧!”
明华笑骂:“你倒是越来越惫赖了!”
修远忙道:“采雀楼出了几道新菜,生意可好呢。反正今日公子也没什么作业,我们尝尝鲜去行不行?”
明华摸摸还满着的银袋子,道:“迟早被你吃穷。”
修远知道少爷这算是同意了,兴高采烈的道:“大不了你从我的月俸里扣嘛!”反正月家大方,他的月俸够丰厚。他父亲帮着月家养河蚌,收入大涨,还时常贴补他呢!
采雀楼是县内新近崛起的酒楼。老板极会做生意,除菜色推阵出新之外,楼内还搭了个小台子,时常请人来唱曲说笑。但绝不低俗,正如今日请来唱曲的女子,一身清淡的素衣,怀抱琵琶,手指轻拔,琴声一起,明华顿觉心旷神怡:这姑娘弹得一手好琵琶啊!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双十年华,容色秀美,眉拢轻愁,眼若秋水。
耳边,似乎听到有人议论:“那不是刘家的女儿么?”
“可不是!她爹盗了粮仓,已经被斩了。她娘死得早,她一个姑娘家没了依靠,只能出来卖艺罗!”
“可怜,可怜。”
“她那未婚夫婿呢?”
“不提了。失踪多年,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这姑娘死心眼,苦等着不肯退婚。生生耽误了自个儿。”
“那是,如果成了亲,也不至于无家可归!”
明华听着不由起了侧隐之心。越州粮仓被盗案,他也曾听闻一二。最后重判了一个守粮仓姓刘的小吏。原来竟是这位姑娘的父亲。
刘姑娘连弹了三首曲子,稍作歇息。此时,便有人取了铜钱打赏她,她红着脸一一谢了。
明华也令修远拿了十个铜钱给她。修远低叫道:“你也太小器了吧?人家这么可怜,就给十个铜钱?”
明华笑问:“你想给她多少?”
“起码一两银子吧?太可怜了!照我说,粮仓被盗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小吏做得出来的?里面肯定有冤情,可怜这个姑娘了喂!”
百姓心中都是这般揣测,所以对刘姑娘才犹为怜惜。
明华却喝道:“休要胡言乱语!你给她一两银子,惹人耳目,反而是害了她!”
修远噤声,长长的哦了记,乖乖取了十枚铜钱给她。刘姑娘感激不尽,低声道谢。歇了会儿,姑娘又弹了三首曲子,抱着琵琶曲膝告退。
也不知明华是喜欢采雀楼的菜色呢,还是喜欢听刘姑娘的琵琶,隔三岔五的就要过来用饭。修远乐得跟着他打牙祭。每每都取了十枚铜钱给刘姑娘作赏钱。久而久之,刘姑娘倒也记住了他,每次见到他来便向他颔首微笑,还会问修远他们喜欢听什么曲子,修远一头雾水,问过明华后,明华笑道:“不拘什么曲子。能令人赏心就好。”
刘姑娘不由对修远道:公子是个心性豁达之人。
从此不再多问,每每随兴而弹,反倒更见功底,赢来喝采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