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宁张口道:“一起走?”
明岚沉默不语。她想起远在京城的母亲,舍不得就此离开,顿时眼都红了:“死皇帝!”
“明岚!”向宁喝斥她。
明岚不听劝,流泪骂道:“昏君,昏君!”她大好的人生,才开始,眼看就要陷入绝境!
“父亲别骂明岚。”明华咬牙道,“他的确是个昏君!这种事,见过哪朝哪代的明君有做过?”
向宁长叹一声。他在京城多年,对皇帝多有了解。知道这位陛下,实在算不上是明君。
窗棱上突然传来磕磕的响声。
诸人微惊:“是谁?”
明珠瞧着月光印出的那人纤长的身影,心中一跳:“穆九?”
她快步冲到窗前,打开窗子。穆九清雅的面容映入她的眼中。一瞬间,明珠仿佛看到对方眼中落满的星子,明亮璀璨。
“你怎么来了?”
穆九长臂一支,跳进屋来。合拢窗道:“出了这种变故,我岂能不来?”他向向宁明华拱手道,“月先生,我都听说了。如果你们想走,我有艘船正准备去往英国。但我觉得,事情还不到这个地步。”
明珠撇撇嘴唇愤然告状:“北海王让我们把香水的生意送给黎王!”
穆九失笑:“我也这么想。但不是送给黎王。”他轻快的道,“要送,就直接送给陛下!”
向宁听到此处,惊诧的皱眉问:“香水生意的利润,能令陛下也为之心动?!”
“香水如果不够,我们还有琉璃。”穆九微笑道,“金山银海堆在眼前,我就不信不能打动皇帝!”
明珠恼道:“那可是我的银子啊!银票还没到手就飞了!”
明岚捂着哭红的眼叫道:“我的好姐姐,银子还能再赚!总比你嫁到倭国强吧!”
明华急忙点头赞同。
穆九笑道:“不过,就算要送银子给皇帝,也得找个机会,送到他的心坎上!”
明珠见穆九成竹在胸的模样,奇道:“你已经有办法了?”
穆九含笑点头:“我收到消息。继东瀛之后。英国和波斯的使者,也将抵达京城!”
明珠有些明白了。瞧着穆九,心绪如潮汹涌。这件事,要靠穆九在京城的人脉为她设法周旋。她似乎,欠了下穆九一个大恩情?
***
得到消息的三大氏族与珠宝行会,各自一番混乱。
欧阳敏因为擅自动用行会内的线人被父亲怒责,关了禁闭。她一想到爷爷当时震惊失望的神色,心中便是巨痛。她素来是爷爷的骄傲,倾注心血培养的孙女,可她能够察觉,爷爷对她已经没有了以往的耐心,他一句责问也无,只是静静的听着父亲对自己的责罚,眼底温度全无。
欧阳敏困在小小的屋子内,手边只有几把刻刀和几块普通的玉石,她一刀一刀的刻出明珠的身形,又一刀刀将它斩得面目全非!
兄长喜欢她,穆九喜欢她,连倭国的贵族,都想抢走她!欧阳敏念及御木本俊美的面容,又是一刀深刻入雕像的身体。嫁给御木本,算是便宜月明珠了!
欧阳博急得团团转。
“爷爷,不能让明珠嫁给倭人啊!”
欧阳德着枚棋子黑白互奕,哼了声:“关我何事?”
“爷爷!”欧阳博叫道,“若是让倭人得了明珠,她手中技艺、她带给合浦的福运,可就全没啦!”
欧阳德暗道:你若早些与明珠定亲,又怎会生出这般事来?
“等着吧,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吕琼那老家伙!”
吕琼闻此噩耗,当机立断:两广的同行们,大家一块儿想个办法吧!
萧家的态度很明确,明珠绝计不能换到倭国。
谢家则显得忧心忡忡:“皇帝的意思我等谁敢违逆?”
“陛下是不清楚此女的能耐!其他不说,就这夷光水,谁能弄得出来?”
“士农工商。我们这些匠艺,怎么能和备受士大夫推崇的书圣相比?”谢晓轩摇头。
“月明珠预测了寒潮!保大明百姓的性命,难道,这也不足以令陛下改变心意?”罗广庭愀然不悦的盯着谢家人。
“罗先生所说,我等都明白。”谢晓轩惋惜无比的轻叹,“想来陛下也有此顾虑,所以才没直接下旨赐婚!而是派黎王殿下前来查证。”
“珠宝切割还没开课呢!”欧阳德轻轻一叹。“吕会长,您看怎么办?”
吕琼听他们争了半天,神色凝重的道:“我愿以行会之名写请愿信一封。交给黎王送达圣听。各位可愿联名上书?”
谢晓轩追问:“若是陛下置若罔闻,一意孤行,怎么办?”
吕会长瞪大眼睛,铿锵有力的道:“焉有将我朝之人材换与东瀛长他人国力与威风的道理?我等在信中阐明厉害,陛下自会定夺!”
谢晓轩冷声道:“若是陛下道我等危言耸听,坏了两国的交邦,怪罪我等,怎么办?”
立时有人面色大变:是啊,万一陛下怪罪他们,这后果可就难料了!
吕会长瞧着谢晓轩冷笑了两声,随即对诸人温言道:“此事确有风险。我也不勉强诸位。大家各凭心意。”
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是丁家大郎:“吕会长,算上我!”
萧老太太微微一笑,萧振林起身道:“萧家当仁不让。”
欧阳德笑道:“自然不能落了我欧阳一族!”
罗广庭大声道:“我还想明年会展,再与月大小姐一战呢!”
谢晓轩起身:“此事请恕我谢家不能出手。”
谢老爷子冷哼一声:“吕会长,将的我名字添上去。”
谢晓轩羞恼无奈的瞧着父亲:您就一定要和我做对?转念一想,也好!谢家也算是有人出力了!
萧六将会上的情形绘声绘色的说与明珠听时,明珠方知同行们竟这般为她费心!一时眼眶微红,心中不胜感慨:就凭家人、穆九、还有同行们的情义,她这一世,便不算白活!
第155章 明华断案
几日后,黎王下榻的客栈内。
听完下属的禀报,黎王面色沉沉的道:“的确是她?”
“绝计无错。她一到越州城就剖到了一枚粉珠!到了合浦后,更是声名雀起,名动两广!”
“但她却不记得本王了。”黎王眼神一暗。“她完全不记得了。”
想到在京城时,她对自己的痴恋,莫说是块海柳木,便是命也差点给了他!不料再相逢时,竟然已成陌路。
物是人非,莫过与此。
“王爷。世人道她受这里的海神娘娘点化。属下估摸着,或许还真是如此!”不然,怎会心性大变?还交上了天大的好运!
黎王轻轻嗯了声。望着手中两广珠宝行会的请愿书,心中衡量算计:以现今的情况,父皇若要执意下嫁月明珠到东瀛,还真有点麻烦!
这事儿,只能智取,不能横夺。万一将来两广之地哪处遇上些灾祸,百姓嘴上不说,心中定要责怪父皇昏庸。这可不利于大明朝的安定啊。何况,他想到了北海王。那个传说中,英明神武的王叔。
当年皇爷爷偏爱幼子,将两广的封地给了王叔。这些年,虽然他太平无事,但却一直是父亲心中的一根肉刺!拔了它,自己也会痛,不拔它,实在碍眼。
“街上怎么突然闹起来!”
黎王推开窗子远目一眺,却是两个洋人,喝醉了酒,在街上撒泼!砸碎了酒铺的家当,还在大呼小喝!
衙役很快赶至!一通缠打才将两个洋人套了索,费力的拖走。
待卫道:“那洋人嘴里的话一句也听不懂。不知县令老爷怎么断案?”
黎王不以为然的道:“合浦洋商聚集。自然有懂洋文的人。”他将自己在合浦所见所闻写成长信一封,附上吕会长的请愿书。交给待卫:“快马加鞭!”
又往北海王宫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自言自语的道:“是该会会这位王叔了。”
次日,北海王宫内举办了一场温馨、友好的认亲大会。
黎王拜见王叔、王嫂。
朱祎睿见过堂兄。
双方交换了琳琅和元飞白及皇帝太后在宫里的情况,俱是欢喜无限。
北海王离京时,黎王不过黄口小儿,早记不清这位王叔的模样。今日一见,心中震惊:好个气宇不凡的凝持如渊的北海王!
酒过三巡,黎王道出此次的来意。
北海王磨梭着酒杯,微笑道:“陛下的心意,本王明白。只是不知朝臣们是何打算?”
黎王应道:“王叔明鉴!《平安贴》已成现存王羲之书法之绝唱。若能迎它归朝,可是我朝文化界的盛事!至于某些迂腐之人的迂腐之言,不必太过当真。”
北海王扬眉:“原来如此。”
他不再多言,只举杯敬酒,歌舞轮回。
舞到浓处,陈公公疾步而至,在北海王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眼见王叔面带诧异之色,黎王放下酒杯问:“王叔?可是出了什么事?”
北海王无奈摇头道:“合浦的钟县令,给本王出了道难题。”
黎王失笑:“有何难题难得到王叔?”
陈公公躬身禀报道:“黎王殿下,事情是这样的。昨日衙役捉了两个当街闹市的洋人。谁知带回去后,竟然无人听得懂他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