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周家出不了面具,那边秦家也没排练傩堂戏。好好的一个“秋祭”,难道要就此打住?
定然是不能的,这“秋祭”可是一年一度的盛大祭祀典,怎能任由两家胡闹
于是镇上的人请来了镇长。
周秦两家三十七口人除了阿周之外,一律聚在了周家祠堂,无一例外皆是面色凝重。
阿周被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对此她觉得心有怨念,凭什么两家上上下下全部齐聚一堂,甚至连陆知闻的妈妈和那个穿蓝色碎花旗袍的女人都来了,而她却要被惨无人道的关在房间
这严重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于是这位平时被秦扬训得服服帖帖的小女孩,居然大逆不道的砸了窗户,踩过一地的玻璃碴,偷摸溜到了祠堂。
阿周刚一靠近祠堂就听见了面具摔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高亢的女声“陆祖遥,错的是你,你凭什么指责我!”
听闻声响,阿周赶紧一骨碌跑到祠堂后的小储藏间,储物间很黑,但好在整齐划一,阿周小时候经常跑到这里面来捉迷藏,所以对里面的结构门儿清,轻车熟路的越过障碍物走到链接祠堂的门前,阿周拿开挡在窗户上的一张薄纸,透过一指粗的往外看,陆知闻的妈妈面色通红的指着周父,而周父面前的地上,躺着精致的“仙锋小姐”面具。
可阿周疑惑的是,她父亲明明叫周祖遥,何时换了姓做陆了
“我不是指责你。”周父站起来,面色隐忍,“当初我们说好了,你带着陆知闻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你现在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陆知闻妈妈冷冷的瞥了周父一眼“你别一口一个陆知闻的,他是你儿子!”
他是你儿子。
他是你儿子!
陆知闻是阿周父亲的儿子!
躲在储藏室里的阿周瞳孔放大,急忙用手捂住了嘴,但还是一不小心跑出了一小段惊讶,好在外面争吵如火如荼,没留意到这小小的动静。
秦扬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站了起来“阿周昨晚已经答应了我,等她明年高中毕业我们就订婚,然后等法定年龄一到就去登记结婚。所以我认为,此事不必告诉阿周,”
“夏阿姨,”秦扬看着陆知闻妈妈,眼神尊敬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力度,“我觉得您该履行当年的诺言,带着陆知闻远离这里。”
陆知闻的妈妈正欲反驳,那个穿着蓝色碎花旗袍的女人站起来了,她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慢气息,仿若天生的王者,而陆妈妈也随之噤若寒蝉。
旗袍女人走到周父身边,然后一抬手,利落的一巴掌就招呼到了周父的脸上。
周老爷子护短全镇皆知,所以阿周以为,这个猖獗无礼的女子,一定会被周老爷子好生训斥一番。
但周老爷子没有说话,旗袍女人看着周父脸上逐渐涌现的红印说“陆祖遥,你的债我不管。但若此事牵连到我女儿,你大可试试看,我周荷不将这贱人和她儿子一起砍了你就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周家人!”
看到这里,阿周大概明白些什么了。眼前这个旗袍女人,十有就是她那素昧平生的妈妈。
而陆知闻,很可能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可这谁是真正的周家人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和父亲还没离婚?阿周的思想在小小的储藏室里百转千回。
周父低头不语,片刻后,他说“阿荷,你回来吧”
旗袍女人脸上浮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她勾起嘴角,说“行啊,你滚了我就回来。”
不待周父作出回应,旗袍女人便看向了周老爷子,她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下嗑了个头。
“爸,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没能在身边孝敬您。以后也不能。”
随后她起身,如王者一般退场,走到门口时,她回头,扫视了一眼周父和陆知闻的妈妈,淡淡的说“记住我的话。若阿周的生活因此被影响,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阿周看到,一向强悍的爷爷眼泛泪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阿周忘了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了。
她只记得,那日在狭小脏乱的储藏室里,她好像很没出息的晕了过去。
在很久之前,周父叫陆祖遥,原是流浪儿,后被周老爷子收作徒弟,与周老爷子的女儿周荷朝昔相处下情愫暗生,最后陆祖遥入赘周家。
在周荷生下周映雪的第二天,陆知闻的妈妈抱着陆知闻来到了周家大宅。
陆祖遥的事就这么突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周荷当时还躺在,听到风声起床拿了一把菜刀,追着周父砍了十八条街。
至今,周父身上还有诸多伤疤。
周荷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子,她有一套自己的为人处世体系,她还有感情洁癖,她不能忍受与一个的男人共度余生,于是她拖着陆知闻妈妈和陆知闻一同远走他乡。之后的事,再无人知晓。
“所以,阿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妹妹吗?”阿周蹲在月季花前,余光看到推着行李箱的陆知闻。
陆知闻点了点头,“嗯。可是阿周,我没有像秦扬说的那样是为了报复周家。我只是,从那天看到你爬到槐树上,就很想保护你。”
最后,他说“阿周,我很喜欢你这个妹妹。”
阿周看着那辆宝蓝色的小车在她面前扬起漫天的黄沙,绝尘而去。心下无限伤感,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还不畏秦扬的淫威,结果,居然是她哥哥……
阿周觉得,自己这辈子肯定会被秦扬手下,再无翻身之地了。
这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自有定数
秦扬从小楼房里走出来,伸腿踢了踢阿周的屁股“别愁眉苦脸的了,你这个样子,能有我这么优秀又帅气的男人等着你,你还不满意”
阿周心想,满意什么呀,就因为你,我连早恋都找不着对象,眼看着就要迈过十八岁的门槛了,连什么是懵懂美好的爱情都不知道。
“秦扬哥哥,你说,你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而且长相也还勉强过得去,按理说找个老婆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可你干嘛非得抓着我一个未成年不放呢?”
“我乐意。”
“哦。”阿周跟打霜的茄子一样焉焉儿的跟在秦扬身后。
回到周家,大家正埋头苦干,一个个都在专心致志的雕刻“秋祭”需要用到的面具。
镇上对秋祭很是看重,这场祭祀,承载了人们对来年的庄稼收成和新生活的祈福。
转眼之间,“秋祭”如期而至。
两家合力赶工,终于在祭祀到来前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
上台表演前,带着“甘生八郎”面具的秦扬把阿周拉到角落里,附在她耳边说“阿周,今年冬天的时候,我给你讲一个秘密。”
阿周不明所以,秦扬带着面具,她看不到面具后他羞涩又含情脉脉的眼。
明天就是阿周十八周岁的生日了。
秦周两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喜庆程度堪比过年。可不,这阿周就要和秦扬正式订婚了。
这婚一定,就比不得之前的娃娃亲可以反悔了。
阿周是不大情愿的,对于秦扬,她觉得他们之前没有什么爱情。最多的,大抵是一种模糊不清的亲情与爱情的结合体,总之就是,怎么也不能真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于是当晚,阿周独自偷偷跑到了后山去躲着。
寒风刺骨,冷峭异常。山上的大树随风不断摇摆,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极了电影里的恐怖情节,阿周胆子不小,但一个人在这儿待久了之后,手脚冰凉,不免有些害怕。
秦扬唤她“阿周”的声音和手电筒发出的强光,几乎和风雪一同降临。
大雪说来就来,铺天盖地,以翻天覆地之势,瞬间席卷了这个山头。而阿周,在这种情况下,看到秦扬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逃跑。
是了,她才不是因为什么逃婚才来的后山,她只是应邀前来赏雪,而邀请人是陆知闻,她哥哥。所以此刻阿周看到秦扬,下意识就要转身逃跑。
秦扬三步两步便跑到了阿周面前,硬拉着她往回走,阿周倔脾气上来,死活不走,秦扬回头怒吼“陆知闻不可能会过来!你别做什么白日梦了!你就那么想有个哥哥”
阿周眼眶通红,咬着嘴唇,带着哭腔,倔强的说“他会来的。阿知才不像你说的那么坏!”
“呵,周映雪。”秦扬目光如勾的看着她,“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今天晚上他约你来这里”
末了秦扬嘴角上扬,一抹讽刺跃然脸上,他说“你手机白天被抢了吧?所以你不知道今晚有暴雪!陆知闻是不是约你来看雪来着一场足以带走你这个傻子的命的雪!听起来就很壮观啊。”
说完,秦扬再次伸出手,等着阿周将手放上来,跟他回家。
可他好像忘了阿周有多不信任他,又有多信任陆知闻。阿周没有伸手,而是定定的看着他,倔强的说“你骗人,秦扬,这是南方,再大的雪也不过就是积起那么十几公分罢了,如何能将我性命葬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