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娘子已经派大力回来和小的说明,且定下了日后传递消息的方法,大力在外院,由他和小的手下每日接头。娘子说,小的接下来的任务,是盯紧刘枢密使。”
元峥惊异于燕喃的高效,盯紧刘渭本是他想安排苟伟做的事,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是什么都安排好了,看来她说想为林家军报仇,是真的。
元峥回身看了看牵着马跟上的金豆。
“往后我这边,金豆做你的线人,你转告阿南,我已拜托人打听春柳的消息,还有,她若有事找我,通过你就行。”
“是。”苟伟恭敬应下。
“对了。”元峥正要抬脚走,又想起一事,“你帮我转告她,我已经拿到忠亲王手头的武举举荐名额。”
待元峥走远,苟伟还在琢磨,拿到武举举荐名额,这是很秘密的事吗?估计明日开封府就全传开了,四爷为何还要他特意转达给小娘子?
不对,四爷拿到武举举荐额,这么重大的事件,他怎么能错过亲自打探第一手消息的机会。
苟伟平日里懒得迈不开步子的腿立即抡圆了追上去,“四爷!四爷!等等我!”
梁府内。
燕喃将大力安顿在外院,把小柔接了进来,让人去报了二伯母登记,再把燕回阁的丫鬟婆子都喊了来,带着小柔一一认过,又说了安排宫棋并两个洒扫丫鬟去照顾春妮的事,让小柔顶了宫棋的缺。
素琴倒还好,她始终还是四个一等丫鬟里头领头的,映画却有些不甘了,她本寻摸着自个儿怎么也比蠢憨蠢憨的采书强,宫棋走了她可以上两个位置,没想到来了个小柔。
离燕回阁几步之遥的春在楼,四娘子梁宛茹正在屋里走来走去生闷气。
对这个姐姐她从小就没好感,听说娘是因为她才成了这副模样,害得她成了个有娘在没娘疼的孩子。
爹,这个爹,对她也不是不好,却总是在关心里带了些疏离。
小时候元宵节,她上街看见别的孩子坐在父亲肩头,也拉着父亲手,想让他驮着自己看花灯。
结果父亲招来两个随从,让人轮流举着她看灯。
她看是看见了,满街的花灯花树,可她还是羡慕那些穿得不如她好的孩子,手里捏着不值钱的窝丝糖,一手抱着父亲的大头乐得笑声乱飞。
长大以后,她见着父亲的时候更少,和父亲说话的时候更更少,父亲只年复一年执着无比地寻找这个她从未谋面的姐姐。
终于被他找回来了!
那时候的姐姐,还是个怯生生的哑巴,可父亲看她的眼神已和看自己不一样。
梁宛茹觉得很憋屈。
凭什么陪在父亲身边十二年的她还不如一个哑巴?
结果竟然搞错了,那个哑巴不是她姐姐,现在这个能说能笑还会撒娇的才是!
梁宛茹觉得自己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父亲看这姐姐的眼神,那种宠溺,那种珍爱,从未在看她的时候出现过!
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父亲,竟然同意她自个儿改名,还同意她自个儿选丫鬟!
一听说父亲在燕回阁陪她用了午膳才走,梁宛茹气得连桌上那碗鸡汤煨鱼圆都吃不下!
“娘子,别跟自个儿过不去了,吃点吧。”梁宛茹的奶娘焦嬷嬷劝道,“老奴让厨房又给热了一遍。”
“不吃!”梁宛茹胸口堵着气,看了一眼那碗珍珠丸子一般的鱼圆,“端走!这是父亲特意吩咐厨房为她做的,我不要!”
“娘子!”焦嬷嬷心痛道,“您这么饿着自个儿肚子,谁心疼?还不是老奴心疼么?要老奴说,您是该气,但这气别往自个儿身上撒,得冲惹您气的人撒回去,您说是不?”
“我怎么撒?”梁宛茹气鼓鼓往榻上一坐,眼圈儿都红了,“她是姐姐,父亲又事事都依着她。刚刚萱草说的话您没听见?就连把长公主的青凤给放跑了,父亲都没怪罪她半分!”
“娘子。”一旁的萱草嗫嚅着低声道,“青凤是安阳县主给放跑的。”
梁宛茹更气,“要不是父亲给她撑腰,她能当着长公主的面给安阳难堪吗?”
“娘子。”焦嬷嬷看了萱草一眼,示意她先出去。
萱草垂着头出去了,回头看了一眼凑到梁宛茹耳边的焦嬷嬷,欲言又止,她也替四娘子委屈,但四娘子这么把亲姐姐当仇人,似乎,总不是什么好事儿。
焦嬷嬷见萱草走远,压低了嗓门,“这是好事儿!”
“什么好事儿?”
“这一来,长公主和安阳县主都被她给得罪光了,您就算想跟她撒气,好歹还有她们二人给你撑腰呢。”
“真的?”梁宛茹一双眼睛亮起来。
虽然父亲在梁府说一不二,但是他素来退避长公主三分,连带对安阳县主,都比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更加纵容。
“您要想撒气,老奴有个法子。”焦嬷嬷眯了眯耷拉成一条缝的眼睛,凑到梁宛茹耳朵边上低语了几句。
梁宛茹听完焦嬷嬷的话,眼睛亮起来,“这样就行?”
焦嬷嬷笑着道:“哎哟我的心肝儿哎,老奴还会骗您不成?保证让您撒气!”
梁宛茹一蹦来到外头前厅,一迭声儿喊:“萱草萱草,跟我去燕回阁。”
燕喃正在指挥素琴、小柔等人帮她收拾东西。
那小院里收拾出来的零碎物件还不少,小柔做事细致,连针线箩都带了进来。
燕喃先把她剩的几张银票收好,化妆包再不必随身携带,她想了想,锁到梳妆台最下层的小抽屉里。
“娘子,这些衣物怎么处理?”采书探头瓮声瓮气问道。
燕喃来到前头暖阁,见窗前罗汉榻上一堆男人衣衫,“都不要了吧。”
第106章 奶娘有问题
采书正要把那一摞衣衫抱走,燕喃眼一瞟,看见一件熟悉的湖青色襕衫一角,“哎,等等。”
她追上去忙那襕衫扯了出来,是四爷在大佛寺掷马蜂那次救她所用,真是的,差点把它给忘了。
燕喃把襕衫抖抖开,洗净后的襕衫透着股阳光的气息,衣襟下摆破了一道口子,还没来得及缝补好。
“咦。”采书看见了,二话不说伸手来接了过去,“娘子,要缝吗?”
“缝上吧。”燕喃寻思着,四爷对她有情有义,虽说一开始是她缠着他同路回开封的,可后来他这一路照拂有加,回开封后更是替她解决了不少麻烦,她至少该给他亲手缝好衣衫才算尽心,遂又向采书伸手道:“我来。”
采书把襕衫递还给燕喃,又替她取了针线框来,穿好线把针递上,嘀咕着道:“这襕衫衣料真好。”
“嗯。”燕喃接过针线,她就喜欢采书只埋头干事,也不会多嘴问她这男子衣裳哪儿来的,用来做什么。
衫角明显是被树枝给剐破的,质地是上好的雨丝锦,这料子最是矜贵,只要勾破一丝,那丝线头就能扯下一片,还真不好处理。
采书把那一摞男子衣衫抱到后头去出来,见燕喃仍对着那襕衫蹙着眉,凑过来仔细看着道,“娘子,这没法缝补啊,只能在后头贴块儿新布做底,再把丝线一根根重新绣上去。”
燕喃思量着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可那样会不太好看。”
“或者干脆把这块儿破洞收线收好,外头重新绣上花样,就是费工夫些,没个五六日工夫怕绣不好。”
燕喃眼睛一亮,“这主意不错。”
正要开始着手先收线,素琴从外头进来道:“娘子,四娘子来了。”
燕喃忙将那襕衫往身后角落一塞,取过迎枕挡上,再顺手从针线筐里拿起个荷包,把针扎在上头放在案几上,站起身迎出去。
“四妹。”
梁宛茹“咚咚咚”跨进了门。
“三姐。”她小包子脸堆满笑,黑葡萄似的眼珠子圆溜溜咕噜噜盯着屋里直打转。
“四妹有事吗?”燕喃笑眯眯看着她,这个妹妹早晨还一副恨不得吃她骨头的模样,这会儿主动跑过来做什么?
梁宛茹转头看了一圈,花瓶、盆景、珠帘、茶具,没一样可用的东西。
一转头见暖阁里放满了东西,遂抬脚往暖阁里走去,“想跟三姐聊聊天,三姐住得可还习惯?”
燕喃不动声色跟了进去,只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嘴上答道:“挺好。”
梁宛茹一眼扫见罗汉榻上的荷包,心一动,焦嬷嬷说了,用贴身物件就好使,那荷包就不错咯?
她绞尽脑汁找着话题。
“三姐吃得可还习惯?”
燕喃笑着点点头,“很好,咱们家的菜都很好吃。”
梁宛茹发自内心地点点头,颇有些自豪,“那是,我们澹园的厨娘,连崔相府都曾派人来和她学做炸果子。”
燕喃见她也不坐下,在屋里一面遛着弯儿,一面东看西看,陪着她慢慢走着,故作惊奇道:“真的?那我有机会可要去学学,我不但喜欢吃,还喜欢自己做。”
梁宛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有些开心道:“我也是!”
难道血缘这么神奇?她喜欢自己动手下厨总被安阳和二姐嘲笑,没想到这个姐姐倒是和她一样,她顿时生出知己之感,小包子脸上绽开笑容:“我做的腌果脯最好吃,奶娘常夸我,做得比宫里赐下的点心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