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眉听她这么说,也翻来覆去仔细研究着那张牛皮,一面看一面缓缓摇头,“没听说过,从我知道族长手里那张画起,那画上就已经有圣女娘娘二人的画像了。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办法可以在牛皮上隐蔽作画的。”
燕喃叹口气,发起愁来。
她还以为等娘醒来,这牛皮画的秘密也能揭开了,没想到还是不行。
“你真的很想找到宝藏吗?”燕眉看着燕喃问。
燕喃垂着下巴静了片刻,方低声道:“您还记得我说过,我是被神仙送回来的吗?”
燕眉点点头,丝毫不觉“神仙”二字突兀,桑族人本就信这世间有鬼神,她叹口气道:“这都是你的命罢。”
燕喃抬起眼来,平静道:“但是,他说我回来后只有三年阳寿。”
燕眉神色一恸。
“不过,只要能改天命,我的命也能改。”燕喃忙补充道:“刚刚好那么巧,我又遇到重生一世的梁少宰,我想,神仙说的改天命,就是让大梁不再走和上一世一样的覆灭之运!所以若是真能找到宝藏,大梁就不会再轻易被东辽亡国了吧?”
燕眉愣愣听燕喃说完,似受了极大震动,半晌方喃喃道:“难道说,梁湛他这一世回来,不是巧合,是为了助你找到宝藏?”
不然怎么会那么巧的?
梁湛从上一世重生回来,而燕喃又从另外的世界重新回来,都是为了燕子令和宝藏而来,都是为了改变大梁国运而来,这究竟是什么因果?
二人正说着,外头报说鹿神医的小孙女苒苒来了。
丫鬟将苒苒领进来,苒苒对燕眉见了礼,见了燕喃就亲热地过来挨着她站着,笑眯眯道:“我翁翁说多谢姐姐和夫人送过去的补药,翁翁说,夫人大病初愈,也仍需进补,特让我送来药方一份给夫人补补元气。”
燕喃让丫鬟收下药方,又和苒苒说了会儿话,听说鹿神医酉时回医馆,想着那花泥的事,又想着会经过兵部都堂外,也不知能不能偶遇元峥,遂决定亲自去医馆走一趟。
燕喃随苒苒回医馆不久,鹿神医就从宫里回来。
燕喃和苒苒一同迎出去,鹿神医看见燕喃倒也不吃惊,笑着问道:“夫人情形如何?”
“托您的妙手制丹之福,一切都很好!”燕喃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哈哈!”鹿神医洒然一笑,“蛊毒若是知道解药,就不难解,难就难在毒之奇诡,世间难寻。”
燕喃和苒苒一左一右随着鹿神医进了屋,关切问道:“您老这几日辛苦了,太子殿下他还未好转吗?”
鹿神医见提到太子,叹口气摇摇头,“老样子,不好不坏,这毒按说比蛊毒更简单,却如此费事儿,着实有些奇怪。”
燕喃遂问:“那花泥您查验了吗?是否有关于下毒的线索。”
鹿神医抚着长须笑道:“你来得正好,那花泥我昨夜才晾干,今日再用药酒洒上后炙烤来试试毒性,看里头究竟有什么问题。这活儿很辛苦,需要一个有力气扇火的,三娘子可能帮忙?”
燕喃同鹿神医也早成知交,笑着一扬臂:“包您满意!”
烤花泥的地方位于医馆最后头鹿神医的丹药房中,燕喃呆了一会儿就知道鹿神医为何说很辛苦了。
屋内就一口大灶,没窗,只有个烟囱,整个屋子跟蒸笼一样,没多会儿她额头就滴下汗来。
那把蒲扇比普通的团扇要大上三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以她练惯拳脚的本事,扇一会儿也觉得胳膊发酸。
这样坚持了两盏茶的功夫,身上衣衫都汗湿透了,忽听在平底大铁板上头翻动花泥的鹿神医“咦”了一声。
燕喃立即来了精神,从灶孔前抬起头来看过去问道:“发现问题了吗?”
鹿神医眉目锁成一团,手上白瓷碟中一小撮泥,他对着看了又看,嗅了又嗅,再回答燕喃道:“确实有问题,不过,不是毒。”
“那是什么?”燕喃站起身问道。
第457章 错了
燕喃没想到忙活半天出来这个结果。
不是毒,又有问题,那这花泥里头有什么名堂?
鹿神医似乎对自己的判断也有几分犹豫,又反复地看了又看,十分不解地看着燕喃道:“我应是没有看错,这花泥里头没毒,但是有药汁儿。”
“药汁儿?”燕喃睁大眼,皱起眉问:“什么药汁儿?”
鹿神医神色复杂,沉沉道:“是我给太子殿下开的药方熬出来的药汁儿。”
燕喃愕然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太子的药没喝进肚子里去?
难怪他一直都好不了了!
她理了理思路,开着鹿神医缓缓道:“也就是说,您给殿下开的药方,他没服用,那药汁儿被倒进了花盆里。”
她倒吸一口凉气,颤了颤嘴唇道:“是谁?”
鹿神医知她想问什么,如果真是这样,那是谁不想太子好起来,是谁把药汁儿倒进花盆中的?
鹿神医看着燕喃不作声。
燕喃也不等他回答,自己已经有了答案,她目光闪烁,似自言自语接着说下去,“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太子自己,就算不是他亲自动手,那也是他命人这么做的!”
鹿神医徐徐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的看法。
只因那花盆是在太子寝房中,若是旁人不让他喝到药汁儿,怎么也不可能当着他面来倒掉吧?
更何况,按照萧齐所说当时萧衡打翻花盆的情形,是因为太子殿下忽然病情加重而导致他们没能细研究花泥里有什么异样。
如今想来就能说得通了,只因太子自己倒掉了药汁儿,怕被萧齐萧衡发现,所以才演了一出“病情加重”的好戏,故意逼走二人,才着人匆匆处理掉那花泥。
燕喃脑中各种念头转得飞快!
为什么?
太子为什么不喝药?
说明他在装病,又或者是不想好起来。
那么东辽人下毒一事就完全被否了,也就是说,东辽人,或者是崔更,并未想害死太子。
那他为什么要装病?为什么不愿意好起来?
为什么要配合崔五娘进宫?
燕喃想到此前和元峥讨论出的关于崔更押宝的结果,他定然是押的太子。
又联系起眼前这个事实,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太子和崔府,在如今的形势下,仍然是一伙的!
燕喃被自己的思路惊得打了个哆嗦,她猛地拔腿往外跑去。
错了!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样,那他们之前的准备和猜测全都错了!
燕喃坐上马车,让大力全速前进,一口气儿跑到兵部胡同口外,让大力进去找元峥去。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只见金豆跟着大力一路小跑出来。
“豆哥!”燕喃跳下马车迎上去,“四爷呢?”
金豆一脸胡子拉渣,看起来也有几分憔悴,见了燕喃做了个哭丧脸的表情然后笑着道:“师父可忙飞了!现在正和兵部侍郎在议事儿,昨儿个都没回去,直接歇在这里,又要忙改制的事儿,又要忙出兵西疆的事儿……”
他还以为燕喃是见师父昨儿个没去见他,上这儿兴师问罪来了,一见燕喃就“巴拉巴拉”说一大串儿,想着替元峥解释。
燕喃急得忙打断他:“议事儿你也得想办法让他出来一趟,十万火急,快些去!”
金豆骇一跳,还没见过师娘这么急的时候,“出什么事儿了?”
“大事儿!”燕喃吓唬他:“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金豆吓得转身就跑,“咚咚咚”就冲到胡同里去了。
片刻后,元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胡同里,他远远看见燕喃,也顾不得胡同里的守卫,三步并作两步急切跑到燕喃跟前,着急问道:“怎么了?”
他明白燕喃的性子,若不是真出了大事儿,她断断不会跑到这里来这么唐突地寻他。
燕喃见他脸色也不好,想来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又心疼又着急,拉着他到胡同口旁的大柳树下,匆匆将鹿神医发现那花泥中的异味儿是因为药汁儿所致的事儿简述了一遍,再总结道:“……太子的病绝对有问题!他一定就没事儿,好得很,且还和崔府一起配合演戏做局,让崔五娘进宫……”
她话还没说完,元峥已经瞬间把握到其中的关键!
如果说太子和崔府根本就是一伙的话,那么,崔更根本就不是打算让崔五娘生下龙子来得燕子令或者大梁天下。
他们的算盘,是夺宫!
崔五进宫的目的,只怕不单单是为了燕子令,更是为了暗杀!
旁人刺君难上加难,可若是官家新纳的宠妃呢?
洞房花烛、郎情妾意,谁能防得住?
难怪他之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以东辽国师的兴师动众和对燕子令的渴求,以崔更的老奸巨猾,怎么会一步棋下到几十年后去!
他们大意了!
崔更这一步好狠!谁都想不到他竟然依旧把宝押在那暂时形同废人的太子身上!
瞒过了官家,瞒过了忠亲王,瞒过了梁湛,也瞒过了他!
他们都以为崔家是想着做国舅的好处,谁知道他的胃口大得很,只想一步到位将整个大梁江山都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