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笑着打量着阿白,对自己的这个作品很满意,“你少说话就行,还有,一定不能笑。”
阿白嘴角抿了抿,见燕喃欢喜的模样,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个东西递过去,“晨间忘了给你。”
“这是什么?”燕喃见是一个小纸包。
“是那日在贞庆道观中,那东辽女子所使的烟雾暗器,我仿着做了一个,有烟,但没有黑曼陀罗,所以没有毒性。不过,用来脱身保命不错。”
燕喃大讶,“你竟然能只见过一次就仿制出来?”
阿白笑了笑,不过是苗疆人的小玩意儿而已,只不过,他没说为了研制这个,他熬了好几个通宵。
他知道今日燕喃出城不单单是送元峥,更是要引出东辽人,而元峥此刻又不在,以梁湛的护卫,不一定能护燕喃周全。
就当是,因为她是圣女,所以他得保护他吧。
元峥有任务在身,二人说话也不能太久。
阿白见燕喃收好了纸包,浅笑了笑告辞,带着金豆和一群护卫继续往前行去。
燕喃做戏做到底,装作依依不舍地看向“元峥”背影,直到那马队扬起的烟尘消失在路尽头,山风扑面而来,远处有黑云翻涌。
燕喃抬手挡在眼上看了看天,喃喃道:“怕是会下雨。”
说完,方回转身,看了看四周。
此地离南城门并不算远,官道两旁是缓丘,缓丘上偶有亭阁,在风里招摇的布幌晃晃悠悠看不清字,但定然也是酒馆茶馆一类。
山丘脚下林立的樟树林,林前零星分布着竹棚,茶馆、酒馆、包子铺、果子铺等等,这会儿过了进城的高峰期,又不是饭点,食客稀稀拉拉,几辆骡车、马车停靠在路边,骡马都有气无力地低头喷着气。
燕喃看看天色,转身抬脚进了茶铺子,对身旁扮作丫鬟的春妮道:“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看看风景再走。”
梁府的护卫们也跟着进了铺子坐下。
燕喃挑了个临窗的桌子坐下,要了几碟干果和一壶玉芽春雪,悠哉悠哉真个儿开始嗑起瓜子儿来。
东辽人就在附近,随时准备对她下手。
而这个时间,唐侯约莫刚到大狱,这才押送着俞弈往法场去。
寿阳应该已经和王婆子在道观会合。
元峥应该已在路上。
燕喃外表看似轻松,心头也像揣了个兔子一样“怦怦”跳个不停,青衫和元峥都不在,现在其实是她最危险的时刻。
她得先拖拖时间……金焕千万要有点耐心才好。
燕喃猜得没错,两百个东辽人就在前方不远处靠西面的密林后,由金焕亲自带队守着,只等燕喃的马车回城时,佯作山匪劫人,抢了人就跑。
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往往是最有效果的法子。
金焕身为使臣,不能带那么多东辽士兵进开封城,可尊上这次南下带了足够多的人,调两百人来帮他抢人,理所应当。
只要这两百人顺利带得燕喃逃脱,他有的是办法将燕喃直接送到东辽去。
金焕在缓丘上的一间临窗茶室里,隔着竹帘缝隙往外张望,“元峥”的身影刚刚消失,燕喃就转身进了路旁茶铺。
图鹰在他身边,早已将梁府人恨之入骨,咬着牙道:“殿下何不现在就动手?反正她已落单。”
第386章 等鱼上钩
金焕缓缓摇头,看了一眼城门方向,淡淡道:“我们大梁的公主殿下还没来呢。”
图鹰有些不理解,皱着眉道:“若说在城内,我们需要公主和她的禁卫帮助,可现在在城外,咱们这么多人,为何还要等公主?”
金焕转身“呵呵”一笑,“虽然我们不惧怕梁湛或者是元四,可也不想被他们缠上,让寿阳公主来替我们顶下这劫持少宰千金的罪名,有何不可?”
图鹰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金焕为何在得知燕喃出城后,还要通知寿阳公主让她也来。
“可是。”图鹰仍有些不解,“大梁皇帝定然会信公主,而不会信咱们的吧?”
卢三走过来,眯眼笑着拍拍图鹰的肩,“四弟这些年在大梁,怕是过得极舒坦,忘了最简单的栽赃法子了。”
图鹰有些别扭地侧开没有胳膊的肩,顿时了然,殿下的意思,是让一个死掉的寿阳公主来背锅吧。
寿阳公主恨极燕喃,想谋害燕喃的心思满开封府的人都知道,此次见燕喃出城,寿阳公主买通山匪来杀人,结果山匪见财见色起意,自己也被山匪反杀,怎么都说得过去。
更何况,还有一点,如今极有可能大梁皇帝指定到东辽和亲的人变成寿阳,以殿下的性子,绝不可能让一个敢杀人放火的公主做自己的王妃。
窗外的日头忽暗下来,有大片乌云从天边卷来,往开封城的天空徐徐铺开。
金焕悠闲地转身,坐到榻上喝起茶来。
“一会儿怕是有雨。”卢三走到窗边看了看,对金焕道。
“嗯。”金焕抿一口茶,狭长的眼缝眯成一条线:“老天再赐我一场雨,那就完美了!”
寿阳在贞庆道观正殿上了三炷香,几乎是拖着王婆子这个假道姑出了门。
王婆子想着元峥的吩咐,不能太积极地跟寿阳出城,而是要抗拒一些,才不会让寿阳怀疑,于是沉着脸忧心忡忡,“殿下,这进香需得一个时辰,若是不诚心在真君面前先进香祷愿,只怕不利啊!”
寿阳得知燕喃早出城去了,急得不行,再顾不得那么多,恶狠狠盯着王婆子这假道姑,“你的符纸不是可以用来做法吗?你不是说今日是捉鬼除邪的最佳时机吗?无论如何,今日你一定得把梁燕喃身上的鬼魂给逼得魂飞魄散不可!不然你就自个儿去见你的真君去!”
王婆子暗叹一声,被两个嬷嬷拉往寿阳后头一辆车。
正好前头小跑过来个嬷嬷,手里揣着东西,飞快钻到寿阳马车内。
王婆子留了个神,悄悄眯个眼缝往寿阳马车里一瞟,见寿阳手头两个打开的小木盒子,一盒白色粉末,一盒粉色粉末。
心里登时“咯噔”一响,她长期在市井里混,三教九流包括下三滥的玩意儿都见多了,猜也能猜到这是什么。
暗道这公主还真是失心疯一样,可如今没有和元峥燕喃通话的法子,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寿阳的马车队从贞庆道观出发,走到一个丁字路口前,马车忽缓了下来。
“快些!”寿阳忍不住吼道:“磨蹭什么呢?”
“殿下!”有婢女挑起帘子小心道:“前头路上堵了许多人,听说是去看法场斩首的。”
寿阳皱着眉,亲自来到帘边往外看去,仿佛开封城里的人都往这边挤过来一样,路人纷纷往前跑去,熙熙攘攘跟赶集似的。
法场斩首?
寿阳在心底暗念,是了,因为元四被派出去了衡水,她只顾着对付梁燕喃,一时把俞弈这边给忘了。
难道林九渊真能看着俞弈死?
寿阳想了想,她十分笃定元四就是林九渊,既然元四不在,就怕今日官家用俞弈来钓鱼只能放空钩了。
元四不在,她也不想去俞弈那儿凑热闹,于是吩咐车夫道:“绕道走!”
马车正要调头,忽听前头传来阵阵惊呼!
半个时辰前。
唐侯亲自提了俞弈出狱。
俞弈梳过发,仍是满面胡苒,将五官埋在里头,只余一双眼,无甚生气地茫然看着四周。
头戴枷锁,手脚都缠着镣铐,一步一步挪出囚房。
唐侯叹一口气,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你若能想起来,好歹说几句线索也行,便不用吃这苦了。”
俞弈双目缩了缩,晃了晃脖子,耸着肩抱怨道:“这板子不舒服。”
口气一如小孩。
唐侯暗叹,招招手,示意狱卒将他颈部的枷锁打开。
就算林九渊亲来,他布下天罗地网,俞弈又手脚缠铁链,如何能逃开?
俞弈脖子上的枷锁被拿开,他抬起缠住铁链的手揉揉胸口,迈开步子,拖着铁链“哗啦、哗啦”往外走去。
外头是特制的囚车,不是木笼,而是用铁栏杆焊成的铁笼,造价不菲。
俞弈进了囚车,站在里头,头从特制的洞里伸出,两手还颇为悠哉地拽在铁栏上。
囚车前后共四十个精锐禁卫,将俞弈护在当中,浩浩荡荡上了街,往法场行去。
一出长街,唐侯就觉有些不对劲,往日监斩人犯,看热闹的也有,但也没今日这么多。
且个个都神情凝重,看见俞弈后纷纷交头接耳,有的激动得大喊,“放了俞将军!”
唐侯骑马跟在囚车后头,转头吩咐身旁护卫,“去打听一下,怎么回事儿。”
不一会儿那护卫回转来报:“大人,也不知哪儿传出的消息,说官家能被北蛮换回来,是用林家军和幽州所换,老百姓们都说是官家出卖了林将军和俞将军,如今还不肯留活口授人以柄。”
唐侯深吸一口气,这在官家是严禁知情人说出去的,用将士和国土换自身性命,留在史册上可不好看。
所以,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这样的传言,定是有人故意散播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