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歹是让皇后娘娘想想,且不说寿阳有过婚约,这人还疯着呢!
皇后何尝听不明白,笑容冷了三分,淡淡道:“这不正好你说那贞庆道观的姑子有用,寿阳也不是其他毛病,想来和唐依差不多,都是冲撞了不好的东西,明儿我着人请那姑子进宫来。怎么,我们萧家,配不你们唐家?”
唐侯说白了不过全仗着官家奶兄的身份才有今日的地位富贵,要根子没根子,要底蕴没底蕴,寿阳堂堂公主,哪里配不唐家了?
这可是抬举!
唐侯夫人头叩地“咚咚”直响,从身份说,他们府娶个公主,那确实是抬举,可这公主……又疯又狠毒,当日她掐着梁三娘子脖子,她可是亲眼看见的啊!
她心里憋屈,原先设计寿阳还有些不安,如今只想元四能快些想法子让寿阳嫁去东辽,颤着声道:“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忧心公主病情,妾身二小子能得娘娘青睐,乃是祖积福!谢娘娘隆恩!”
皇后这才正了笑容,松口气道:“明儿我先见见那道姑,回头再和官家说这事儿,你回府可先准备准备。”
这头唐侯夫人刚走,皇后急急忙忙派人出去打听贞庆道观的道姑。
没过午时打听的人回来了,说那道观里头的姑子确实有些本事,观灵签尤其出名,但那道姑极少露面,也极少给人做法,不图银子不图金子,只看有缘与否,是以一直不太为人所知。
皇后大松一口气,急忙派了人去请,自个儿先去找寿阳。
寿阳正在宫里练箭,自打她犯癔症以来,愈加喜欢摸弓习箭。箭术也是真正不错,一箭一靶心,张臂持弓,身姿昂扬。
皇后止住了见礼的宫女,示意她们都退下,看着寿阳身影叹口气,寿阳不犯病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可只要一提元四或者梁三娘子,她不正常了。
“可用过午膳了?”皇后步下台阶。
寿阳听见声音才发觉母亲来了,放下手弓箭,冷冷道:“娘这次又请了什么人来做法?”
无论她说什么,是没人相信她梁燕喃和元峥是还魂回来的妖孽!
皇后无奈道:“听唐侯夫人说,贞庆道观有个道姑做法特别灵,唐依前阵儿不也病倒了么,经她做法,立竿见影便好了。我的儿啊,你且试试吧!”
“试啊。”寿阳坦然道:“我也想找个能做法的高人。”
若是真有能捉鬼驱邪的人好了,让她去给梁燕喃贴贴符念念咒,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二人正说着,外头过来个小宦官,正是皇后派去道观请人的。
“娘娘!”那小宦官捏着公鸭嗓细声细气道:“贞庆道观的道姑回话,说她做法离不了道观真君仙气,若想法术灵验,需得诚心去道观香不可。”
皇后竖起眉,“区区一个姑子,还这般拿捏?”
寿阳眼垂下动了动,去道观?似乎还不错。
她看向皇后插嘴道:“母后,我愿意去道观试试。”
皇后见她自己主动愿意去,大为宽慰,本还想强硬请那道姑进宫,寿阳自个儿去更好了。
“明日吧。”寿阳又加了句。
待皇后高高兴兴离开,寿阳叫了贴身宫女来,“前些日子邀我相见那人,你传个信儿出去。”
她掂了掂手头的弓,冷冷道:“明日,我在贞庆道观等他。”
第333章 利用
夜幕时分,开封城南一所宅院内挂起点燃的灯笼来。
这宅院从外看起来极普通,两盏红灯笼悠悠在夜风里飘摇,进了门,院却一排排高大汉子林立,岔腿背手而站,矗在廊下纹丝不动。
厅内一口大铜锅,锅里冒着“汩汩”翻腾的奶白色汤汁儿,有香气随着热气蒸腾而起,满屋乱撩,飘到外头,廊下的大汉们也不由悄悄咽口水。
金焕挑起一双足有小臂长的筷子,轻轻在汤汁儿里挑了挑,夹起薄薄一片白肉,挟汤带汁儿,先放到蘸料碗裹了裹,再笑着对身旁人道:“这兔肉可以吃了,尊请先尝尝。”
他身旁那人正是白日里出现在大佛寺的尊。
此时素衣已换成一袭湖蓝绣五色彩衣,头仍是满头珠翠,听金焕的话,只微微点头,并无动作。
她身旁的连翘忙学着金焕的模样挑起汤里的雪白肉片蘸了汁儿,再夹到尊面前的碟的银勺里,喜滋滋道:“闻起来好吃。”
尊手指的镶宝护甲摘了四支,只有小指还带着,颇为熟练地用仅剩的拇指和小指掂起银勺来,送进嘴里。
“唔。”尊点点头,“兔肉这般做法也还不错。”
“这是大梁人喜爱吃的拨霞供,将兔肉切成薄片,用酒、酱、胡椒腌制后,涮熟蘸料即可。”金焕笑着介绍,“如今是秋燥,特意用了骨汤和鸡汤熬制汤底,清爽一些,等到了冬季,可用牛骨汤,佐秦椒,更加鲜美。”
这位尊虽和东辽人生活了几十年,但她的口味还和桑族人一样,喜食辣,尤爱兔肉,是以金焕才特意着人备了这道菜。
“兔头留着了吧?”
连翘又给尊银勺里夹了几片兔肉,尊一面掂勺一面问。
“都留着呢。”连翘笑着回答,“我让徐婆婆给用秦椒腌好卤了,明儿能吃。”
“我小时候,村子里每到秋季,男人们带着小孩到丘原抓野兔。”尊吃了片兔肉,一面回味一面放下银勺说道:“那会儿的野兔肉最为肥美,漫山都是兔洞,往两个口里塞进点燃的干草,再去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口守着,一窝一窝的兔子往里钻。”
“兔腿火烤,兔肋骨熬汤,兔头腌制成辣口。听村里的老人们说,那都是从苗疆带出来的做法。”尊说着微摇了摇头,“可惜我再没吃过那般鲜美的兔肉。”
她语气几许遗憾,不知是在遗憾那兔肉,还是遗憾那时光。
金焕对她颇为尊敬,在她说话时,搁下筷子洗耳恭听,待她说完方笑道:“他日我东辽做主原之时,尊便可将散在各处的族人都请来,桑族从此再不必东躲西藏,那制作兔肉的方法,想必也能再找回了。”
几人正边吃边聊,外头进来一人,狐狸眼斜飞在长脸,正是在衡水对付过元峥的卢三。
“殿下,尊!”卢三见过礼,取出一小筒纸卷递给金焕,“宫里来的信。”
金焕伸手在桌旁帕子沾沾,再接过信来,迅速扫了几眼。
“宫里?”尊轻抿了口酒。
“是寿阳公主。”金焕将纸卷顺手往铜锅下头的炭火一递,“约我明日贞庆道观找她。”
“寿阳公主?”尊蹙起眉来。
“是。”金焕笑着解释:“这位公主很有意思,以前和林九渊有过婚约。在林九渊死后,似乎受了些刺激,回说,和圣女有婚约的元四爷是林九渊,还非要杀了圣女夺回自己夫君,如今被拘在宫,也不知情形如何。”
“不过。”他笑意深深:“本王想,让这疯了的公主替咱们出手,多少刘渭要强些。”
刘渭两次和他们合作,两次都失败,如今自身难保,他是再不想沾刘渭的边儿。
“可她是要圣女死,再说了,她是公主,怎么会帮你?”尊挑起一侧眉,眼窝的皱纹更深了些。
“元节当晚,我们虽没能如愿劫到圣女,却无意发现了这位公主的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尊看向金焕。
“那对梁府画舫纵火的,火烧洛河的,可不是刘渭,而是这位狠辣的公主!”金焕自信满满,眉眼间光彩焕发:“这寿阳公主当真有些本事,能在宫侍卫安插下自己的人,有她出手,在有我们暗配合,圣女定能为我所有!”
“呵。”尊发出一声轻笑,“殿下对开封的情形我更了解,既然殿下有此信心,那预祝殿下早日抱得美人归!”
连翘兔肉吃了个饱,待送走金焕等人,宅院内又恢复安静。
“师父。”她跟在尊身后往庭院深深的后宅走去,打了个呵欠道:“您不劝劝殿下吗?咱们求的是宝藏,只要把圣女劫回来即可,为何他非得大费周章想娶回去?”
“以前他是想娶。”尊转动着右手小指尾甲,淡淡道:“可你听他方才那意思,已是想直接劫人了。”
“男人呐,是这点贪心。名利财富与美人儿,一样都不想缺。”
连翘眨了眨眼,“那我们帮忙吗?”
尊半回身横了她一眼:“又手痒了?”
连翘嘻嘻笑着连连点头。
“你悄悄跟去吧。”尊抬起头看往夜色:“别忘了,我们是为燕子令而来的,二王子的心思都在美人儿,你仔细防范着些,不得必要时刻,不要露了行迹,惹人警惕。”
“是!”连翘欢喜应下。
寿阳第二日要去贞庆道观的消息,很快经由崔十一传到元峥耳朵里。
元峥忙碌了一日,卫所里头问题太多,越看越不是滋味。
下衙前,指着开封京师城图点了点,“明日咱们去西三厢坊间看看。”
贞庆道观便在那边。
跟随他的禁卫有些怪,“可咱们东边还没走完……”
元峥淡淡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巡察若是按规律来,哪能查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