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没看错萧衡,这人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好在听话又忠心,就是太黏人了些。
“小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文准担心地看了眼前方黑漆漆的水面。
他是受元峥所托来接应燕喃的。
文小娘子不满地目光落到文准脸上,冷冷道:“哥。”
文准虽高冷,却在意这个妹子,撇撇嘴,“你不说他总是惹麻烦吗?”
文小娘子收起双臂抱胸,“那也只能我说。”
文准抽了抽眼角,面无表情道:“也不知谁成日里嚷嚷说嫌烦。”
话音刚落,萧衡的小舟已到文府画舫跟前,与梁宛茹乘坐的小舟几乎要挨上。
萧衡先向文准打了声招呼,对燕喃和梁宛茹这边的三个妹妹只笑一笑应付一下,再喜滋滋举着手头那河灯递向文小娘子,“柔柔,这是大佛寺送往宫里的五莲灯,是由住持智德大师开过光的,能长明不灭,我特意拎一盏来给你。”
梁宛茹好奇地从那边船上往萧衡这边探过身子,举着手欢喜道:“衡表哥,给我看看!”
萧衡手一抬,他自然是想先给文小娘子的,睨她一眼,“毛手毛脚的,别给抓坏了。”
刚刚好那边梁宛芸也从舷梯上下来,突然多了个人,小船晃了晃,这一晃梁宛茹站立不稳,伸手想扶着船舷。
她身子往前一晃,萧衡还以为她又闹脾气想来抢这灯呢,慌慌往文小娘子手头递去。
画舫毕竟比小船要高些,文小娘子刚俯下身要来接,还没碰到呢,那边萧衡就松手了。
五莲灯“噌”就往下落去,萧衡忙又伸手去接,左手捞一把右手捞一把都没捞着。
一眨眼,五莲灯“哗啦”落到河中。
萧衡气急败坏瞪梁宛茹一眼,他好心来献宝的,都怪这丫头捣乱。
梁宛茹吐吐舌头,往文府画舫的舷梯走去。
就在这瞬间,那落入河水中的五莲灯在水面沉浮几下,烛火遇水未灭,那一点火星反而忽然在河面上“嗖”地一下窜出去一条火舌,直卷到梁宛茹脚底下,吓得她往上一蹦,死死抓住船舷。
文小娘子眼疾手快拉住她爬上甲板来。
那边燕喃、钟永等人也惊了,纷纷探头看着那水面。
水面的火光燃烧刹那即灭,那河灯犹自亮着一丝烛火在河水中沉浮。
萧衡本来还懊恼,一见这奇景,嘴张得下巴都要掉了,喃喃道:“果然智德大师不一般啊,这开过光的河灯就是不一样,遇水不但不灭,还能把水都给点燃!”
钟永忽开了口,声音异常严峻,“烦请世子爷将那河灯拿起来看看。”
文准也皱着眉看着那水面,若有所思。
文小娘子也道:“河灯拿来我看看。”
萧衡正想反驳钟永,河灯入了河再捡起来可是不吉利的,可文小娘子开了口,他立即屁颠屁颠弯腰去捡那河灯。
伸手拎起河灯绳,惋惜叹着递给文小娘子,“可惜这莲花边儿上的花瓣弄湿了,不然一层花瓣托着一层,更好看。”
文小娘子伸手接过河灯,五朵莲花以层叠相间的模样摆开,每一朵上头都有个绢纱与竹篾扎成的仙姑,而那最外层的绢纱花瓣湿了水,耷拉下来。
文小娘子摸了摸那湿漉漉的地方,再放手指到鼻尖嗅一嗅。
文准也同时伸手过来摸了摸打湿的花瓣,干脆再接过文小娘子手中的河灯放到鼻端嗅一嗅。
对面的燕喃和钟永都有些紧张。
“有问题吗?”燕喃开口问。
文准手指放到烛火边,映着灯看了看,神色肃然道:“是火油。”
燕喃眨了眨眼,火油……中元节的河水中,怎么会有火油?
钟永登时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石桥。
“怪不得,那些河灯……”
燕喃和文小娘子也随他往那边看去。
前头河道收窄,之前漂得挺快的河灯到那桥附近的水面都慢了下来,几乎是停滞不动,随着水波在夜色中一浪一浪,连成一片灯海,煞是壮观。
燕喃头皮发麻,只怕,那是因为,那处的水面,全部浮着火油!
第274章 只进不退
中元节的河水上浮满火油,可想而知是多么恐怖的事。
燕喃与钟永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今晚在前头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她们故意透过梁宛茹把今夜的航程透露给了安阳和寿阳,想来早有人用船把火油洒在那罗汉石桥附近,所以这边的河面上也遗漏了少许。
若是没有萧衡这让河灯落水的意外,等他们的船经过桥下时,只需要几支火箭,满河面的河灯和火油一旦燃烧起来,足以让这木头画舫被困在火海之中,变成炼狱之地!
燕喃脑中瞬间浮现林府那映红了天的大火,恨得紧咬住牙,寿阳!
她还真是喜欢用这招啊!又想用火烧死她一次?
梁宛芸也已上了文府画舫,轮到萧衡抓着舷梯往上爬,看见文小娘子在上头,稳稳伸出一只手。
文小娘子瞪他一眼,往旁让开。
萧衡嘿嘿一笑,自个儿爬了上去,站到文小娘子身边。
文小娘子往梁宛茹身旁站了站,梁宛茹只好往文准身旁又站了站,文准想到被拍过的那一掌,似碰到烫手的茶一般“噌”地离开梁宛茹一丈远的距离。
梁宛茹默默飞了个白眼过去,她有那么招人嫌吗?
这边文小娘子朝仍站在那边画舫上的燕喃道:“太危险了,我们往回返吧。”
燕喃正看着不远处的石桥犹豫不决。
“娘子,您也过去吧。”钟永开了口,低声道:“我们正好借这火势去撞护板,加上投石,能让护板损毁得更严重。”
燕喃攥紧了拳头,他们设想过寿阳会派人刺杀,毒杀,或者设伏暗杀,但没想到她竟然一出手就不管不顾要置她于这样的绝境。
若他们真一点没防备地冲进去,到时候这河面上若还有其他船只,都会连带着遭殃陷入火海之中。
这位公主可比她想象的更为狠辣!
她就这么肆无忌惮?
“桥上一定有人。”燕喃开了口,“我们此时停在这里,想来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若我不在这条船上,他们会对哪条船动手还不一定。你放心,我水性好,还有青衫护在我身边,我和你们一起冲过去。”
画舫继续前进是必须的,而她就是诱鱼上钩的饵。
官家对俞弈的半个月期限已过去七日,若不趁今晚在这河上打出一条通道来,就算渊哥哥带着衡水的人来救下俞弈,怕也逃不出去!
所以,不管前头是刀山还是火海,他们今夜的计划都不能改变。
至于危险,燕喃想了又想,他们本身就是做了周全的逃生准备而来,船舱底又早备好了水靠、木筏等物。
还有三年寿限这个紧箍咒,在天命未改之前,倒是成了她的护身符,从以往的经历来看,确实是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这……”钟永踌躇,“那文府那边……”
文家兄妹只知道燕喃今夜可能会遇袭,而燕喃想将计就计将敌人引出来。
至于那敌人,他们显然认定了是刘渭和相阔海。
但现在明知前头有火油还要往前冲,明眼人便会看出他们恐怕是另有目的。
燕喃深吸一口气,“来不及想那么多了。”
趁机把文家彻底拉进来也行,凭梁湛与忠亲王的关系,忠亲王与文家的关系,他们迟早是一个阵营里的人。
时间紧迫,来不及他们再做什么精心反攻,当务之急,是要保证文府画舫上的一众人安全。
燕喃迅速做出决定,转头对文小娘子道:“你们别再往前,立即从这儿调头回去,我们去探探情况,若能把相阔海引出来最好。”
文小娘子微微一愣,转头和文准对视一眼。
钟永见她主意已定,立即着人收拾旁边的小舟。
文准沉吟片刻决断道:“既如此,我们就在这儿接应你,这片河水没有大片火油,想来对方没将此地纳为攻击范畴。”
梁宛茹听得直眨眼,忍不住问:“什么火油?什么攻击?你们在说什么?”
文准对她的话当听不见,转头对文小娘子道:“你和世子先回去报信。”
这里一会儿可能免不了一场大战,就算打不起来,抓人也是要人手的。
文小娘子点点头,萧衡求之不得,朝文准一揖首,“三哥放心,我定会护好柔柔周全!”
文准差点呛咳起来。
文小娘子和萧衡坐上萧衡来时的船离去。
燕喃的画舫继续往南行去。
梁宛茹见没人搭理她,急得挠腮,抱着那点心盒子追在文准屁股后一路小跑一路问,“到底怎么回事?河上怎么会有火油?我三姐为什么让我过来她自己又不过来?还有我大姐呢?”
文准被聒噪得不行,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冷冷道:“回家问你三姐去。”
他实在不想和她说那么多话。
“我要能等到回家问,还会现在问你吗?”梁宛茹鼓着腮帮子,这文三爷简直就是个冰山啊冰山!
文准自顾自走到二楼厅里,有丫鬟见梁宛茹捧着盒子,自觉过来替她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