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不想被梁湛知道青衫的存在。
燕喃捏着画纸坐在桌案前。
“娘子还是早点歇息去吧?”青衫眼看着滴漏过了三更,提醒燕喃。
燕喃几乎同时出声,“有办法了!”
她兴致勃勃磨起墨来,“你来说特征,我来画,你看我画出来的样子指出哪儿像或是不像,我再来改。”
“娘子还会作画?”青衫有些惊异。
第210章 浮木
燕喃信心百倍提起笔,“画来你看看。”
她在误入娱乐圈之前,可是美术学院的高材生,虽说学的是油画,素描人像这种基础性的技能还是没问题的。
青衫看着燕喃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来,惊叹得啧啧出声。
“眼角应该再往上,脸颊更瘦。”
她看着人像和自己所见到的脸面对比,“鼻子再高些,中间有个突起。”
“驼峰鼻?”燕喃画了个典型的驼峰鼻,讶然抬起头来。
青衫看着点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燕喃大喜,有这个特征那就好办多了。
今夜收获着实不小!
她把画纸往桌案上一放,吐出一口气来:“睡觉去!”
或许是太高兴了,想到所有问题都有了解决的希望,燕喃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仍在哭泣的安阳。
“别难过了。”寿阳亲自拧了热帕子给安阳递过去,淡淡安慰道:“太后一向疼你,既然你不想嫁唐家二爷,太后定会替你想法子的。不过,你也得想想自己的归宿才是,唐府,说实话,是个厚道人家。”
安阳进宫后就守着太后哭,她不敢说和燕喃的纠葛,若此事细查下去,那个人也会被扯进来,娘的秘密怕也保不住……
她只能把落水的事儿囫囵过去,只哭不想嫁入唐府,求太后做主。
太后稀里糊涂被她一哭,大概听明白发生了何事,但出了这种事,女子不嫁这救命之人,还能嫁别人不成?于是只得先劝慰几句,后让寿阳暂时将安阳领回了宫。
安阳抹了脸,虽悲苦难受,仍带着讥诮道:“表姐你也觉得唐府不错?只怕太后也是这个意思,我一个孤女,无爹无娘无权无势,有唐府相配也是绰绰有余了是么……”
寿阳叹一口气,坐到她身边,毫不客气道:“那你觉得谁配你合适?今日我便端着做姐姐的身份,好好同你说几句。你我好歹都是皇家的骨血,这天下间还有什么人有我们的身份尊贵?好好的尊贵你不要,偏生喜欢成日里在外晃,糟践的不止是名声,更是自己的身份。难道你就不明白?就凭这血脉,再添些长辈的恩宠,便没有我们想要要不到的,你又何苦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女人一辈子图什么,不过是能相个好夫再教好子。你若早能在少年中寻摸个不错的人,也不会落到今日之境。”
安阳如哑巴吃了黄连,心里苦极嘴却不能言,她不想嫁人,害怕嫁人,又偏喜欢看那些男子为了她要死要活的闹,看见那些低贱的求着她的嘴脸,她就觉得舒服。
可她心里明白,天下男子没一个好东西!她宁愿独自终老!
往日不过是仗着有娘撑腰,任性地想怎么胡来就怎么胡来,娘虽不怎么管她,但确实够宠着她,她说不想嫁人,娘至少从未逼催过。
可如今没了娘,她才发现身边唯一可依靠的人都没了!
寿阳这番话虽难听,却说得安阳一时百感交集!
她确实错了,错在没考虑过自己的后路,没考虑过找谁替她遮风挡雨去。
那些平日里低伏在她裙边的男子,关键时刻没一个能帮上忙的,如今不过一个区区梁燕喃,便逼得她走投无路手脚无措……
寿阳见她神情茫然,全没了平日的傲气,愈发奇怪起来。
安阳只说是自己失足落水,可她脸颊后侧一块儿青红,分明像是受过伤,以安阳烈烈的性子,若在外受了气,定是要十倍还回去的,这样可怜巴巴进宫来找太后哭诉,倒是头一回。
寿阳继续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落水的?”
安阳揪着帕子,仍旧不敢说。
寿阳见安阳仍是沉默,抿了唇摆出姐姐的款道:“太后年纪大了,怕是经不得折腾,你不告诉她是好的。但如今你在梁府,无父无母没个依靠,要是这么事事都憋着心里,到头来就真的一个帮你的都没了!
“我这个做姐姐的虽平日与你接触不多,但若是真有人欺到你头上,我也定不会袖手旁观。”
安阳抬头眼泪花花看着寿阳,她从前和寿阳并未有太多交情,她嫌寿阳性子冷,心思重,寿阳嫌她放浪,任性。
两人虽未明说,但互相都明白不是一路人,安阳从未想过,寿阳会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手来。
她一番话又仗义又在理,加上前头那番剖心之论,就如在寒夜里给安阳送上一笼热炭。
寿阳见她神情,知她心思已松动,拖过她手,柔声道:“你就告诉我吧。”
安阳眼泪忍不住又掉下来。
“其实。”她拿起帕子擦擦眼角,斟酌着怎么把罪过都推到梁燕喃身上而不暴露自己。“其实我落水,是因为和梁燕喃起了争执。”
寿阳诧异至极,她对这个梁燕喃印象很深,看起来很是乖巧知礼。
“她推你落水?”寿阳脱口而出,“你又为何不告诉太后,这般对待长姐,放哪家都得让她好好吃顿板子!何况你比她尊贵!”
“表姐!”安阳慌慌反握住寿阳的手,“不能说,因为我撞见了她和元四爷私会,她威胁我,若是说出去会要我的命!那丫头心太狠,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寿阳愕然望向安阳,“她和谁?”
“元府元四爷!”安阳生怕寿阳将这事儿张扬出去,“表姐,我很害怕,她敢当时就设计我推我落水,那心狠手辣的劲儿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我只求能不嫁入唐府!只求能好好出这口气,求表姐帮我!”
寿阳神思则飘了出去,元四爷总让她想到林九渊,那梁燕喃又让她想起林燕子,偏偏这两个让她都不舒服的人还凑到了一起,她只觉更不舒服!
是巧合吗?
安阳还在抽抽噎噎地哭,寿阳宽慰着拍拍安阳手臂,“放心,你就住在宫里,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和我仔细说说,他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至于你的婚事,咱们从长计议。”
这话正合安阳心意,她不但想躲燕喃,更想躲那个人,如今有了寿阳的保证,她自可在宫里安心住段时间了。
她垂下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211章 散落的燕子令
元峥第二日起了个大早,精神奕奕先去西跨院给爹娘请安。
见过礼就迫不及待说起正事,“娘,那提亲之事……”
元二夫人面上还有些委屈,“你跟娘说实话,你什么时候看上那丫头的?”
元峥认真想想,这可不好回答,想来他对这个燕喃也早就动心了吧,谁让这个人就是燕子呢。
元二老爷见他只会呆站着傻笑,平日里的沉稳伶俐劲儿都不知跑哪儿去了,推一把他:“去和你翁翁说说,提亲暂且不急,先和梁府通通气儿,你娘早安排珍珠出门寻摸媒人去了!”
元峥大喜过望,朝元二夫人一揖到地,“谢谢娘!”
说完撩起襕衫就往毅斋而去。
元二夫人看着元峥喜得上天的背影,抬起帕子又要嚎,“儿大不由娘啊……”
元二老爷一把扶住她,“小宝,高兴,咱得高兴,想想孙子,啊?”
元峥进了毅斋,元太师刚练完一篇字,抬起头道:“你来得正好。”
“翁翁有什么事?”元峥见过礼,来到书案前替元太师晾起那帖字。
元太师将毛笔搁到砚上,背起手踱步到书案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元峥,“先说说昨夜的事儿吧,以你的谨慎,当不会在众人面前以那般激昂的战歌抒胸意,更不会碰明知喝了会起风疹的马奶酒,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翁翁都知道了?”
元峥没想到元太师昨夜并未去文府晚宴,却这么快就将当时发生的事了解得一清二楚,可见他的隐藏实力并不小。
他也不废话,原原本本把察觉中毒,推测解药在马奶酒中,以及将计就计发现设局者是安阳等事都说了一遍,连带对元峻的怀疑也不隐瞒,“……我带了那诱我前往水榭的仆从回来,准备今日审问。想来那毒是下在明处,解药就在马奶中,能利用我不喝马奶这一点布下此局,可以说是非常巧妙了。但由此也有破绽,因为知道我不喝马奶的只会是咱们府上自己的人,而偏偏二哥昨晚和安阳在隐蔽处单独说过话……”
“峻儿?”元太师蹙起眉来,“你怀疑峻儿参与到这件事中?可还有其他证据?”
元峥摇摇头,“并米有,只是怀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明。”
毕竟,比起他来,元峻才是元太师真正嫡亲的孙子。
元太师眉间布满阴云,神色是难得一见的严肃:“这件事必须查清楚。元府家风清明,容不得有出卖兄弟的小人!若峻儿真是做过这样的事,必严惩不贷!”